楊司鋒發現自己可能越活越回去了。
怎麽那些原本耳熟能詳的事情,他都給忘記了呢,是不是這些天來整天貪戀花色什麽的,連本該有的智商都下降了?
開京雖然是現在高麗國的京城,可是在後世,它也不過是因為其旁邊一條特別的分界線而特別有名而己。
這個島上的都城,不是應該在南方和北方麽,怎麽自己這個先知先覺者,反而都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呢。
“對啊,我們可以去西京另起爐灶啊,”強撐著過來見王楷的鄭知常,激動地說道。
真要舍棄了這裏的家園?王楷望望自己的臣子們,眼中都是詢問的神色。
至於他自己,他反正無所謂了。
他父母都不在了,所謂的兄弟和王叔們,大概都巴不得他早死了,好順理成章地坐上他的王位。
至於他的外祖父,那本來應該是他最親密的人的,可是,連外祖父都想奪了他的王位,在這裏,他真的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就看其它臣子的意見了,畢竟,他們在這裏都是拖家帶口的。
高麗國內還有個西京?楊司鋒聽了也是一愣,想不到這麽小的國家,也和宋國遼國一樣,整出了幾個都城出來了。
既然都上升到了京的高度了,那應該至少是有一些宮殿的,至少是有行宮的,這麽說來,至少王楷他們有個棲身之所了。
就象趙桓暫時以燕山為宮城一樣,雖然燕山府的宮殿沒有汴京城裏的大,可好歹也是個宮城,不會埋汰了他們帝君的威風。
“我們跟著王上走,去往西京,那邊我們還有幾萬的兵力,我們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老臣金仁存率先表態。
“可是,諸位的家人們?”王楷麵露難色道。
“臣等和李國公同朝為公,想他不會做出那等趕盡殺絕的事情出來,大家誰沒有家人?”李俊達當即說道。
楊司鋒暗暗點頭,看來高麗國這一點學大宋學得很不錯。
文官們之間無論如何爭鬥,但總歸是不禍及家人,不使那些陰暗的手段。相比之下,某位自以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東西,可是差得太多。連人家的北方老鄉都不放過,還發動了無知的百姓對人家進行攻訐,試問還有什麽沒底限的事情是這些東西做不來的?
不過古人也說得對,上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們越這樣色厲內茬,越說明他們的好日子不會長久了。想起那些曾經暗害過自己的人,楊司鋒深以為然。
雖然拓俊京和李資謙的人沒有馬上追過來,可是,隻要他們派兵過來試探,楊司鋒他們立即就會露餡的。
李資謙對他的親外孫會有多少情份,楊司鋒一無所知。可是他知道,他和李資謙沒有一丁半點的情份。那麽,趁別人沒發現之前,趕快跑吧。
這裏不是自己的地方,除了韓世忠和自己的兵士們,現在誰都未必值得信任。
雖然王楷這些人已經走投無路了,可韓世忠的人還是偷聽到,王楷也有過遜位給李資謙以求苟活的打算,還好被他的臣子們給勸住了。
他們以為韓世忠的人聽不懂他們的話呢,韓世忠若是連這點把握都沒有,怎麽可能敢丟下石見的任務,跑來趟這趟混水?
高麗國主君臣們還要籌劃著他們的安排,還在琢磨著哪些文武大臣是他們可以爭取的,當然,這些是人家的軍國大事,也不可能讓楊司鋒他們參與的。
在離開之前,楊司鋒隻是帶人將那些背回來的同胞們的屍體,給他們慎重的化了裝,讓他們穿上了幹淨的衣服,然後逐個將他們火化了。
楊司鋒和韓世忠還不知道怎麽和他們的家人說,人家是個活人出來的,卻隻能帶給他們的家人一堆骨灰。
當然,他們還算幸運的,他們還有十三位兄弟,已經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了,看來隻能永遠長眠於此了。
甚至,給這幾位將士們整理遺容的時候,還是楊司鋒帶著他的三位夫人進行的——不管他認不認,反正其它人都已經認了,李菲兒就是他的三夫人了——高麗的兵士們似乎看到楊司鋒的這位夫人有點眼熟,然而都這個時候了,他們也不會多想。
高麗的兵士們覺得,宋兵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人都要死了,馬上就要燒成灰了,還要穿上那麽新的衣服,還要給他們化裝,到底有什麽意義當然,他們不會明白華夏文化中,死者為大,視死如生的含義,這不怪他們。
但是,西軍和禁軍士兵們,不對,他們現在全部都是禁軍了,隨著和楊司鋒相處日久,他們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西軍身份了,他們現在就是正兒八經的禁軍,是新禁軍,絕對不同於以前那些不堪的老禁軍的。當他們看到楊司鋒正著妻妾們替他們死難的同胞整理遺容的時候,他們是真的動容了。
大家都是當兵打仗的,遲早都會有這一天。
今天是他們的同胞兄弟們,哪天就會是他們了。今天楊司鋒能這樣對待他們的兄弟們,他們確信,哪天他們也犧牲的話,楊司鋒也一定會這樣對待他們的。
遇到這樣的將主,就算為他們死,他們也覺得值得了。
想起那些死在和西夏爭戰中的兄弟們,老種帥在的時候,可能還有人記得他們的妻兒,可是老種帥不在了,誰還會記得他們的犧牲和付出呢。
可是現在,有楊大人惦記著他們呢,為了這樣的將主付出,他們覺得無怨無悔。
可他們似乎忘記了,楊司鋒現在人家是朝廷的財相,不是將主,不過也沒有關係了。反正楊司鋒就算不說,也給自己下了決心的。
這群兵士們雖然有些吊兒郎當,甚至還有些騖傲不馴,可他們又不傻,能從千百次廝殺中活下來的老兵,有幾個是傻的。所以,隻要對他們真誠,他們是真的願意豁出命來的。如果連這樣可愛的士兵都去坑人家的話,楊司鋒可過不了自己良心這一關。
不隻高麗士兵們不能理解,李菲兒也不能理解,她沒有想到楊司鋒對一群小兵都如此重情重義,而他的作法,根本不是在做秀,他是真的是含著熱淚送別這些兄弟們,心裏對自己有些厚顏無恥的做法,不由暗暗感到慶幸。
楊司鋒出來的時候,加上韓世忠的兵,一共是500個人,可要走的時候,卻隻有467個人了,還有20個骨灰盒,至於其它的13個兄弟,他們就隻能永遠的睡在這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了。
隻花了一天的時間,楊司鋒和人就將所有的東西收拾好了,就隻等著王楷他們一塊出發了。
王楷似乎還沒有下定決心,還有些患得患失的,畢竟,就算這裏沒有親情,可這也是他的王宮,還有他的祖宗牌位,就此別過了,他還是有些舍不得。
“王上,咱們這次離開,是為了以後以成功者的姿態回來,再說,這次離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咱們重頭開始,另起爐灶,還可以擺脫開京的這個包袱呢。再說了,就算王上繼續留在開京,開京有多少人會信王上,王上心裏總是有數的。”
“好吧,小王聽楊大人的,”王楷終於痛下決心,點點頭道,“早就聽說楊大人極善於詩詞,楊大人此時有沒有好的詩詞相送的?”
“那還不簡單,”楊司鋒偷偷鬆了口氣,搖搖頭晃腦道,“而今邁步從頭躍…”
接下來?接下來不好意思,楊司鋒好讀書卻不求甚解,他全忘記了,怎麽辦呢?他算是被自己挖的坑,再次坑了一下。他決定,以後再也不敢在別人麵前裝文人了,這次丟的可不是自己的臉,還是大宋的顏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