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死未卜
丁之航手上勁道一鬆,莊季一下子便蹦了起來,“庸醫!庸醫!——東家,東家,你醒醒啊,咱們商會還有好多事情要您拿主意呢!”
“嗚嗚嗚……”
他這一哭,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秦老爺子年紀已經很大了,靠著門柱兀的跌坐下去,哭得吭吭吭直咳嗽;程歡喜更是早就哭成了淚人,癱在地上連動都不能動;老樵似乎不太敢相信,退了好幾步,靠著牆壁上捂著胸口直喘氣;陸康明和陳同想起曾經和丁之瑤相處的那些時光,也不由得悲從中來,抱頭大哭起來。
陸縣令隻呆呆的看著床上的女孩,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孫郡守和楊守備對視一眼,歎了口氣,揮手將大夫們趕出去,“咳,你們先去看看外麵的傷者。——公爺,這生死有定數,您暫且止哀……”
“閉嘴。”
丁之航機械般抬起瞳仁,如漆黑不見底的漩渦一般,帶著墳墓裏才有的攝人死氣,兩人立刻閉上嘴巴,默默地退了半步。
沉默良久之後,丁之航忽然抬頭道,“瑤兒擺脫你們照顧半日。”完,宛如踩在棉花上一般,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出了門。
“公爺這是要去哪?”孫郡守頗為奇怪。
楊守備捋著胡須,茫然的搖了搖頭,“或許他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唉,如此一我倒是想起來,離郡城半日路程之地隱居著一位退休的禦醫,姓葛。”孫郡守歪著頭想了想,“不過這個人特別有脾氣,當年皇上和大皇子都沒能留住他,也不知這個公爺有什麽辦法把人請來。”
“哦,我在這兒幹了快三十年了,怎麽沒聽過?”
孫郡守翻了個白眼,心裏暗罵了聲土包子。
“孫大人,楊大人。”陸縣令從裏麵走了出來,他已經收斂住了情緒,隻是依舊滿臉戚容,“派人通知四皇子吧。要是公爺請來的神醫能救好人那還好,要是有個萬一……這不是事,公爺肯定受不住,咱們還是得要有個能拿得了主意的人啊。”
“嗯,陸大人想得周到,我這就去辦。”
……
丁之航確實上去請那位姓葛的禦醫了,不管他用了什麽辦法,這位連皇上都不怵的老頭愣是隨他來了定武,他把所有人趕出屋子,一個人在裏麵呆了一一夜才疲憊的走出來。
“航公子,老夫確實是盡力了。”
“我取出了箭頭,又用銀針聚起她的血氣,但她心脈受損無法自行進行周運轉,一旦拔針,便無力回。”
莊季一個箭步上前問道,“那就是,這要不拔針她就能一直活著?”
葛神醫遺憾的搖搖頭,“就算是我一直用銀針封住她的血脈,她也醒不過來,吃喝拉撒都需要外力幫助,就算活著也跟死了沒兩樣。而且這麽長時間不能活動,身體依然會枯竭而死。就算接受最精心的照顧,也不不會超過三年壽元。”
莊季鬆開手,眼睜睜的看著葛神醫走到丁之航身前,拱了拱手,“唉,航公子,這次不算數。老夫還欠您一條人命,以後再還吧。”
丁之航坐在椅子上,仿佛沒聽到一般,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葛神醫又歎了口氣,拎起自己的藥箱,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莊季回過神來,急得跳腳,“丁之航,你還有什麽辦法……丁,丁之航?”
“噗——”
一大口鮮血從丁之航口中噴了出來,他一陣猛咳,鮮血順著嘴唇和鼻孔直往外湧,一頭栽倒在地上。
七日一晃而過,丁之航醒來之後便一直坐在丁之瑤身邊,無論是翻身,擦拭還是處理排泄物,都不假於人手,頂多是在一些關係到女子名節的地方,讓程歡喜幫忙。
與此同時,定武郡城的青石板街道上,數匹快馬疾馳而過。
明明是午夜時分,胡同裏的院子還是燈火通明,定武郡裏那些關心丁之瑤的人,每一下班就在院子裏來蹲著,這人一日不入土,那麽就一日不能算是定數,大家也都盼著還有奇跡發生。
燕昭接到信就飛奔著趕來,這一路上幾乎是沒閉過眼,吃飯都是在馬上隨便啃兩口,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瘋子。
他看都沒看外院這些人,急匆匆的就往院子裏闖。
蒙佑跟在他後麵進院子時,人已經徹底不見了,他看見莊季站在樹旁使勁捶著樹幹,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怎麽回事,有人傳信給我們瑤兒被襲擊了,身受重傷,要……要不行了。”
“……假的吧!莊季,你個白癡,你告訴我是假的,快啊!”
莊季悶著頭不話,程歡喜卻嗚咽著一把將他抱住了,“嗚嗚嗚,蒙先生……”
“嗬……嗬嗬……嗬嗬嗬……”
蒙佑宛如被打了一棒,連退了好幾步,繼而又像發瘋的豹子一般嘶吼起來,“洛雨呢,丁之航呢,他們都是廢物嗎!”
莊季發出一聲貓頭鷹般的尖利笑聲,他宛如遊魂般搖了搖頭,“阿佑,別了……要是瑤兒有個三長兩短,丁之航這輩子……也就完了。”
另一邊,燕昭在陳英的帶領下,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屋子,“之航……”
他看見自己的好友坐在床邊,冷毅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陰森凶戾的死氣,手指發僵的按在劍柄上,另一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對他的到來完全視而不見。
丁之瑤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幾乎看不出呼吸的痕跡。
燕昭一怔,心裏頓時如同被重錘撞了一下,又如刀絞一般攪著發疼起來,不久前這個妹子還在自己院子前麵活蹦亂跳的騎馬呢,現在怎麽就成這樣了啊!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丁之航心意的人,自己都那麽難過,這位好友的心還不早就碎成了千百萬片。
自己心愛的女孩,無論是出於兄長的身份還是愛慕者的身份,都想要永生永世保護的女孩,卻在自己麵前變成這樣,世間最殘酷的刑法莫過於如此吧。
他越想越是受不了,臉上的淚水噗嗒噗嗒止不住的往下落,“之航,你別這樣啊……”
丁之航雖然還是如同石雕像一般,但顯然是感覺到他來了,眼裏的淚水卻一點點湧了出來。
他嘴巴動了好幾下,燕昭趕緊俯身上去,卻隻聽到四個字。
“方寸……已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