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朝廷氣度
彭風致的確是治軍有方，撤退得也非常幹脆，轉眼之間，兩萬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他並不知道，援兵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多，洛雨手上隻有三千騎兵，從湖州沿海而上之後，馬匹在海上損失了一些，大概隻剩下兩千五百人，他們在燕州蟄伏的期間倒是收編了幾股山賊，加在一起有了四千人左右。
丁之航在得知丁之瑤遠赴燕州之後，便把軍隊交給陳英，讓他死守鐵山關，自己請求北上，製定了誘殺彭風致的計劃。
本來準備以三河關為誘餌，卻不料他剛跟洛雨接上頭，丁之瑤這邊便出事了。
他立刻帶著洛雨等人長途奔襲過來救援，先用騎兵分三次衝擊，又用步兵每人舉著一排火把包圍過來，假裝人數眾多的樣子。
事實上不過是利用了夜晚的盲區和彭風致謹慎的心理。
由於擔心彭風致返回來，洛雨三兄弟沒有上山，隻是派了兩百人的小隊上來收拾殘局。
四十二名兩衛的將士，四名啞奴，四名影子，燕霖和韓從壽帶來的四名文書，丁河，景檸，巴沙，莊季，丁玲瓏加上丁之瑤自己。
總共六十二人，守衛杏林寺兩個白晝。
兩衛將士全數戰死，他們本來就是戰力強大的戰士，被敵人殺死的竟然寥寥無幾，其中不少人是殺到力竭直接倒下的，還有人是帶傷戰鬥，殺得鮮血染紅了全身。
四名啞奴死了兩個，巴沙從醒來開始就哭得不能起身，這些啞奴說是家奴，但卻都是一手一腳照顧著他長大的，戰死之時也是為了保護他。
四名影子中，丁之冬戰死，丁之夏重傷不醒，生死未知。
景檸倒是憑借自己江湖打鬥的經驗活了下來，但身上也全是刀傷箭傷；燕霖是個戰五渣，到因此保住了性命，他很早就被打暈過去，被人踩來踩去的，全身骨頭斷了個七七八八；韓從壽斷了一隻手，骨頭被彭風致那一擊打碎，一個風流倜儻的外政司司長很有可能將再也直不起腰來。
忙忙碌碌把人都運到廣川郡城去之後，丁之瑤便暈了過去，精神緊繃的時候沒發現，其實她自己也受了不少的傷，而且體能早就透支得幹幹淨淨了。
等她醒來，這一份傷亡報告已經放在了案頭。
她黯然放下報告，忍著全身散架一樣的疼痛，下床走出了房間。
王府的花園裏有許多士兵在忙忙碌碌，廣川郡王像是便秘一樣和一個滿臉凶相的軍士站在一起：“鄧將軍，這王府裏擺這麽多棺材，也不像回事啊！”
鄧鐸眼睛一橫：“要不是你如此懦弱，我們能死這麽多弟兄們，再廢話老子把你也裝進去！”
丁之瑤心裏又是一痛，雖然很久不見鄧鐸，但她真的是連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鄧將軍，我大哥他們呢？”
“大都督說彭風致肯定會以為我們是三河關過來的援軍，如果他判斷三河關空虛，就一定會去進攻，他命洛將軍帶兄弟們去馳援三河關，要是順利的話，這會兒已經快到了吧。”
“又走了。”丁之瑤皺了皺眉，“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初四了，您昏迷了四天，一直高燒不斷，大都督這幾天衣不解帶的守在您身邊，昨天退燒了，他才出發去追洛將軍他們的。”
“唔——”
鄧鐸從懷裏掏出一卷紙：“另外，皇上飛鷹傳旨，讓您醒了之後立刻回京。他老人家可是勃然大怒，在宮裏罵了兩個時辰。”
廣川郡王被無視得有點尷尬，聽到這句話就更尷尬了，他撮合丁之瑤到燕州來做客，實際上就是想用她做人質，這人都沒說什麽了，可偏偏在自己的地盤上差點被幹掉，這真的說不過去。現在皇上發怒，要把人接回去，也是沒什麽好說的。
丁之瑤閉上眼睛，良久，一縷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不，其餘幾位王爺還等在自己的封地上，不能因為此次的事情便與他們生了間隙。這樣……大家就算是白白犧牲了。”
她抹了抹眼睛：“人都有貪生怕死的念頭，我對你也沒有太多的期待。南遷之事不會再變，像你這樣我也不放心把你留在這裏守土護邊。罷了，這次的事情我會跟父皇說，不追究你的責任。但是這些死去的戰士，你要準備好棺木，將他們送回京城去。”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廣川郡王長長的鬆了口氣。
丁之瑤又說道：“不過韓大人現在肯定是沒法跟你們談封地的事情了，但這件事情不宜拖遝。你派信使去見各位王爺，就用與東平王簽的協議作為模板，封地無非是頂在江州湖州二地，可以進了京城再行商議。”
“三河關的捷報傳來我就從廣川郡出發。讓他們考慮好，同意的話就開始準備，我一到他們便可出發去涼州；如果不同意，我也不想跟他們再墨跡下去，你們自己去跟我大哥談吧。”
說完，她伸手在嘴上捂了一會，抽泣了一下，轉身想要離開花園。
鄧鐸眉毛一橫：“公主，你這也太便宜他了！這要是發生在定武郡，連著郡守守備全都要拖出去——”
他做了個手勢，“哢擦！”
丁之瑤默不作聲，輕輕抽了抽鼻子。
鄧鐸撓撓頭：“就算這保駕不利，貪生怕死把您陷入危難之中的罪不算，也不能還讓他舒舒服服去關內做王爺啊，這麽多兄弟都白死了？”
“鄧鐸！”丁之瑤忽然覺得很是心煩，“他們不是為了什麽私利！”
她呼的吐出一口氣：“要是逼反了這些王爺，燕州大亂，京城陷入危機，那才是白白的犧牲了，你不懂嗎！”
“可是……”
“好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講什麽道理，我很累。現在隻想去看看那些傷者……對了，把棺材都搬出王府吧，他們也不會喜歡王府的氣氛。”
“唔——”
丁之瑤默默的走出了花園，仰頭看了眼天空。
才來的時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能丁之航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為了皇上而帶兵在前線奔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