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不在焉
這件事，真的讓丁遠森有些傷腦筋。
“暗殺大王”王亞樵的名字，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初他風頭最盛的時候，誰看到他不退避三舍？
天下沒他不敢殺的人。
汪精衛、宋子文，他想殺，可不就去殺了？
多少人想要他的腦袋，但最後反而成了他斧頭下的冤魂。
現在輪到自己了？
廖玉文？
他在哪？怎麽殺？
丁遠森完全沒有想到計劃。
廖玉文這個人名氣雖然大，但見過他的人真沒幾個。
而且，丁遠森根本不想殺他。
當年，王亞樵聯合朝鮮人金九、尹奉吉，破壞日本人在上海舉辦的所謂“慶祝大會”，成功刺殺日本陸軍大將白川義則，炸傷重光葵，摔死日租界商會會長崗村洋勇，這個廖玉文就在其中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
怎麽說，也都是個愛國抗日義士。
丁遠森殺人不會遲疑，但這次卻不一樣了。
他殺的是日特，是漢奸，而不是抗日愛國者！
丁遠森有些迷茫。
可交代下來的任務，不做不行。
“廖玉文行蹤詭秘，有的時候一晚上能換幾個住的地方。”對上海典故名人了如指掌的詹良介紹道：“之前他的那些仇家，想要尋他報仇，往往情報是有了，可是真去的時候，總是撲空。”
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
丁遠森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裏轉的卻是這樣的事情。
詹良在那介紹什麽，他也沒仔細聽，隻是順口問了一句：“那次咱們差點抓到他，是怎麽辦到的？”
詹良接口說道：“他有一個兄弟，做買賣的，叫劉福，過去幫過廖玉文，廖玉文這個人講義氣，心中記著這份恩情，一直把劉福看成自己過命兄弟。我們掌握這份情報後，密捕了劉福，用他引誘除了廖玉文……”
原來如此。
劉福讓廖玉文差點被力行社抓到，換成其他人，肯定要想辦法報複。
尤其是像廖玉文這樣的殺手，下手更加不會容情。
可是，廖玉文卻並沒有這樣做。
根據後來掌握的情報，他的確是去找劉福報仇了。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廖玉文並沒有殺劉福。
“我和廖玉文打過交道。”
在每次任務中，永遠都沉默寡言，但下手最毒的周道宏卻忽然開口說道：“那還是好幾年前了，我還沒加入組織裏，我經人介紹認識了廖玉文。這個人的優點是講義氣，缺點是太講義氣。他最崇拜的人，是戰國時期割下自己頭顱協助荊軻刺秦的樊於期，總說有一天需要的話，自己也會像樊於期那樣。
劉福幫過他，他放過劉福，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趙勝急忙問道：“周道宏，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廖玉文的下落？”
“我哪有這個本事？”周道宏搖了搖頭說道：“我認識廖玉文的時候，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後來，他忙著和王亞樵一起進行暗殺活動，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交集了。”
“丁中隊，現在咱們怎麽辦？”
趙勝覺得有些奇怪。
丁中隊怎麽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發表過自己的意見？
按理說，這可不是他的個性啊。
意見？
丁遠森哪有什麽意見？
他恨不得離這件事越遠越好。
丁遠森勉強說道：“廖玉文此人如此狡詐，咱們一點線索也都沒有，難下手得很。”
辦公室裏的氣氛一下沉默了。
“要不，我去探探情報？”
周道宏主動說道。
丁遠森看了看他：“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了？”
“不好說。”周道宏想了下：“具體能不能行，還得去看一趟再說。”
“成，那你去吧。”丁遠森也不好多阻攔什麽。
周道宏也不敢多耽誤時間，起身就走。
丁遠森對這起任務，是絲毫興趣也都沒有，甚至可以說到目前，一直都是在那敷衍應對。
有什麽好殺的，把這精力用來對付日本人和漢奸不好嗎？
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丁中隊。”方靜楠走了過來：“這是我初步整理起來的一些案子，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意思？”
丁遠森拿過那疊材料，大概看了一下。
全部都是自己親自經手過的案子。
一手字寫的非常漂亮，這點可比丁遠森強多了。
而且行文敘述，條理清楚，總體上來看還是很不錯的。
“蠻好的。”
在方靜楠的記憶裏，自從自己調到了機動中隊，這還是丁中隊第一次誇自己。
可是，丁遠森隨後說道：“隻是很多地方，廢話都太多了，比如這段，什麽當時天氣如何如何，周圍如何如何……最過分的還是這段，什麽不遠處兩個小夫妻在葡萄架在喃喃私語……咱們這不是寫小說，你當你是鴛鴦蝴蝶派？”
方靜楠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丁遠森還真的說準了，方靜楠最喜歡看的就是鴛鴦蝴蝶派的小說，尤其喜歡張恨水的書。
自然而然的，她心裏也有了一個文學女青年的夢。
方靜楠原本就相當個記者或者幹脆直接寫小說，可陰差陽錯的確成了一名特務。
夢想隻能暫時被壓在了內心的最深處。
可是，丁遠森卻給了她這樣一個機會。
她接到任務，寫著寫著，就把這當成了實現自己文學夢的一個契機。
寫的自然有些偏題了。
“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全部劃掉。”丁遠森自顧自地說道：“你像趙勝，本來就不樂意看這些，你再弄這麽一出，我保證他能看到睡著，你信不？”
方靜楠又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是有些生氣。
自己花費了幾個晚上寫好的東西，卻被別人這麽貶低，誰的心裏會好受？
“拿回去重寫。”丁遠森把材料交還給了方靜楠，正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對了，方靜楠，你是不是喜歡寫東西？”
“沒有，沒有。”方靜楠趕緊否認。
“不是，我是認真問你的。”丁遠森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你要真的喜歡寫，就試著寫一些，然後我來幫你想辦法，拿到報社發表去。”
“真的？”方靜楠的眼睛亮了。
“我還能騙你？先去吧。”
丁遠森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辦法，有沒有用，什麽時候能夠發揮作用，但先這麽著吧。
沒準什麽時候，自己隨手安排下的這枚棋子就真的能夠大放異彩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