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暗藏玄機
後來的事兒香稚就都不知道了,等她醒過來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香穗滿眼的關切。
“二姐姐終於醒了……”香穗癟了癟嘴,紅著眼眶偷偷抹淚,忙起身去端了杯熱茶過來。
香稚在郡守府受驚嚇過度昏了過去,回來以後就一直高燒不退,足足燒了一天一夜。
好不容易燒退下去了吧卻又一直醒不過來,可把人嚇死了。
這不,姐妹裏唯一還能算得上鎮定,沒被突如其來的身世擾亂心智的香穗寸步也不敢離,就守在床邊。
“是姐姐太沒用了,膽子又小身子也不爭氣。”香稚隻覺得嗓子眼裏幹的快要裂開。
香穗聽她聲音嘶啞連忙將她扶了起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吧,二姐姐不用怕,事情都已塵埃落定。”
香稚著急還想再問,奈何茶盞已經湊到了嘴邊,隻得先張嘴飲下幾口,忽覺口中甘洌,低頭一看,杯中之水平白無奇,不由得有些困惑。
香穗心思玲瓏,便說道:“這是玉清山的甘泉,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好喝?”
“什麽?”香稚大吃一驚又急又慌。
“玉清山是當朝天子賜給為了大義與北胡和親的青黛郡主封地,隻有老夫人才可以享用甘泉,其他人喝都是逾製,小六你不要命啦!”
“六姐姐,你好好看看,看看咱們現在身在何處?”香穗眨了眨眼睛,模樣鬼馬機靈。
香稚這才注意到她睡的是四立柱雕花拔步床,床上鋪的是雲錦被褥,枕的是觸體生溫的安神玉枕。
“這 這是……”香稚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才勉強穩住澎湃的心潮,“老夫人院裏?”
香穗點點頭,“老夫人吩咐了,我們從前流落民間受盡了苦難,從今往後一應吃穿用度都要比著她的規格來。”
“滿府的人都說將這位嫡祖母賢慧慈愛,咱們姐妹往後錦衣玉食是不愁了。”
香穗說這話時目光中透著隱隱不安的愁緒,隻是沒叫香稚知道而已。
“二姐姐昏過去以後又發生了些事情,總結起來就是沈逸洲請來了李家如今輩分最高的太叔公李良輔,證實了爹爹的身份。”
“至於白盡榮的死最終判定安王氏是禍首,然她已自戕伏法,幫凶小桃紅也被判了秋後問斬,真相大白,二姐姐也被當庭宣布無罪。”
“至於顧九郎和他的家人已經被妥善安置,他的傷也有人照料,二姐姐盡管放心。”
香稚神情複雜,默默垂下了頭,過了好半晌才低聲問道:“那我們為何會在老夫人院裏?爹娘呢?爺爺呢?他們都還好嗎?”
“都好,二姐姐別擔心。”香穗柔柔的看了香稚一眼便轉身去將手中的青花瓷茶盞放回原位,同時也掩去唇邊那抹譏笑。
“老夫人仁慈,得知爹爹是老侯爺的血脈後激動得昏死過去三次,還大張旗鼓地開了祖先祠堂,親自將爹爹的名字添到族譜上去。”
“李崇光大將軍特意從北山營地趕了回來,攜同大夫人親自到黑石莊接了咱爹娘和小弟,他們現在都住在大將軍府。”
“而咱們姐妹幾個就都被接到了老夫人院裏,聽說老夫人太激動了又得知王嬤嬤所犯之事,一時間悲喜交加病得昏昏沉沉,四小姐和咱大姐正在那邊照顧。”
“大姐姐 大姐姐她知道了嗎?”香稚問出口才覺得問了個多餘的蠢問題,她心裏亂的很。
從小到大都是低人一等的奴婢,驟然間變成了貴女。侯府還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侯府,但香稚卻又明白從今往後一切都不同了。
她害怕這種不同,情願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繡娘,等到了合適時機嫁個如意郎君,粗茶淡飯平平淡淡度過此生。
香穗看出香稚的不安,便安撫道:“事情已經發生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擔心害怕都於事無補。”
“二姐姐聽我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無論何種境地總能越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香稚閃著淚光點了點頭,她看著妹妹欣慰的同時又開始自省。
“小六真是長大了,和你一比,我這個做姐姐的真是太差勁。瞧瞧你,比我小那麽多,遇事卻不慌不忙,總能拿出主意,二姐姐以後要多跟你學學!”
“人各有所長嘛!二姐姐的玲瓏心思都體現在女紅上了,要是換我肯定不行,我連針都穿不好更別提繡花了。”
“噗嗤……”香穗古靈驚怪的模樣終於把香稚逗得破涕而笑,她也算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鬆下來以後卻又想到更長遠的事情,從前那位四小姐在李家的地位猶如眾星捧月,大姐姐香秀又隻是她身邊的婢女而已。
如今婢女越升竟能與她並肩,怕是這位四小姐不好受。
李稔,聽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隻是大姐姐近身伺候她,早年間也曾帶著傷回家,當然大姐姐不肯在背後非議主子的不是,是家裏人每每問及他總說是不小心摔的,可摔能摔出鞭子抽打的痕跡麽?
細想便知,李稔還沒出生父親便屈辱戰敗而死,她的母親將她視之為不祥,情願搬去姑子廟常年與青燈古佛為伴,也不肯留在侯府撫育她長大。
坊間茶餘飯後議論時,都會道一聲四小姐可憐,香穗從前沒當一回事兒。
隻覺得這位四小姐便是再不濟,人家也是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生來便高人一等的貴族女子。哪用的著還在為一餐飽飯奔波勞碌的平凡人去同情?
可如今她不得不多留了個心眼,畢竟以後同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最好是能夠井水不犯河水,和睦相處,倘若不能,她定會不擇手段保全家人。
李稔,李秦,李秉……心中默念了兩遍,香穗忽然警覺。
大將軍李崇光,前侯府世子李崇允,他們那一輩取名都從“山”從“兒”。田嶽的名字雖不從“兒”卻也從了“山”,到了他們這一輩便是從“禾”。
從前不知道便不覺得,如今細細想來竟是處處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