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章誰要跟你歸隱?
也難怪聞堰靖會對朝局失望透頂,近幾年風氣一落千丈,官員們貪汙腐敗,個個都想著撈油水,香穗毫不懷疑,天下盟能壯大至今,上頭肯定有人罩著。
隻是這人是誰,又或者她應該問這群貪官是誰?
“既然牽扯到私鹽,柏宣慷就更不能隨便發落了,我要他好好活著,接受最公正的審判。”香穗麵色不悅。
沈逸洲先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繼而又很不正經地笑開,半真半假地說道:“其實你我大可快意人生,何必趟這渾水?不如等你三姐姐產子之後,咱們就歸隱田園,從此再不過問世事,你看可好?”
“好什麽好,誰要跟你歸隱?走開,離我遠點。”香穗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隻見她再不理會沈逸洲,大步流星徑直離去。
沈逸洲又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卻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認命親自去為香穗跑腿。
當日傍晚,四房柏宣惟與燕氏夫婦二人便備上了厚禮登門求見,香穗不待見柏宣惟,便隻令蓮心將燕氏帶進了她住的小院花園裏,而柏宣惟自然是留給長房老夫人去招待,畢竟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親戚。
燕瑾娘一路提著心吊著膽兒,二房被逐出瀾州還慘遭族親落井下石,柏氏族人生怕受牽連,竟由幾位耆老出麵將二房從族譜上除名!
而三房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燕瑾娘是怎麽也沒想到病秧子柏宣慷心腸竟然如此毒辣,四房與他無冤無仇,他居然為了達成目的不惜拖四房下水,幸好李城主查明了真相才還四房清白。
當來到花園裏時,燕瑾娘對香穗的心情已經從畏懼轉換成了感激,她二話不說便跪下行了大禮。
“燕氏代表四房上下三十餘口,深謝李城主大恩,城主英明,城主就是妾身的再生父母,從今往後燕瑾娘願供李城主差遣。”
“想不到瀾州這方水土還養出了你這麽有意思的人,你年長我幾歲,又是私下裏見麵,不用動不動就下跪,起來吧。”香穗抬了抬手,蓮心立刻伶俐地上前將燕氏扶起。
“承蒙城主不棄,瑾娘深感榮幸。”燕氏依舊恭敬而謙卑,就連香穗示意她落座她也不敢坐下。
香穗也沒勉強,隻是和煦地說道:“我三姐姐既嫁到了瀾州,餘生便要生活在這裏了,可她至今還沒從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出來,恐怕以後還要勞煩瑾夫人多多照顧。”
“不敢不敢,一家子親戚,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城主大人請放心,妾身雖然尚未生養沒有經驗,可瀾州城裏有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妾身一清二楚。”
“妾身會親自去為恒夫人請來,等恒夫人生產時妾身也會來府裏幫忙照料,絕不會再讓心懷叵測之人有機可乘。”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既然瑾夫人已經知曉我的心意,就有勞你了。”香穗淡淡地笑了笑,“待我三姐姐平安生下孩子,我會親自向朝廷上書,推薦柏宣惟接任節度使一職。”
“妾身夫君繼任之後立刻會奏請朝廷收回兵權,裁撤節度使一職,效仿其他地方設立郡守府,由朝廷指派官員管理,柏氏一族從此以後將安分守己地做瀾州城裏的普通百姓。”
“嗯,如此甚好,瑾夫人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妾身告退,城主您多保重。”
燕瑾娘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將大局擬定。燕瑾娘忽然有些懂男人們為什麽削尖了腦袋爭權奪勢了,這種掌握全盤大權在握的感覺實在是讓人血脈噴張。
然而燕瑾娘同時也深深地認識到,從前柏氏自詡封疆大吏,手握一方重權,實際上都是虛假幻象。
從舉族歸降開始,柏氏幾代人就如同在溫水煮青蛙一般,在不知不覺間被榮華富貴消弭了血腥,他們再也拿不起彎刀再也不能在馬背上馳騁,落在今日這副田地全都是咎由自取。
若是從今以後恪守本分安心做大晉的子民,便也不會有什麽事兒,可如果還試圖恢複往日榮耀,隻怕到時候連長房和四房都保不住。
燕瑾娘心有餘悸,她覺得回去以後有必要和柏宣惟商議商議,定下幾條家規出來,頂頂要緊的便是讓四房後世子孫絕對不可走仕途,從戎投兵也不行,就老老實實從商吧,做個富貴閑散人。
比起見了香穗一麵便將長遠的事情都想好了的燕瑾娘,從長房老夫人房中回來的柏宣惟臉色顯得有些難看,直拉著燕瑾娘快走,待回到四房府上,夫妻倆關上門,柏宣惟這才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趴在妻子膝蓋上尋求安慰。
燕瑾娘是個聰慧的女人,她敏銳地察覺出異樣,連忙問道:“夫君,莫不是長房老夫人攛掇你去爭節度使一職吧?”
“嗯。”
柏宣惟點了點頭,他不過二十歲且生得唇紅齒白,又是在錦繡堆裏長大的,雖然早已娶妻納妾,一身稚氣卻尚未脫去,且自從夫婦二人敞開心扉以後,柏宣惟對燕瑾娘的態度便又回到了新婚時的依賴與親昵。
瞧著夫君一副為難的模樣,燕瑾娘臉色數變,不過稍加思索她便已經明白了一切,可她的夫君是個小孩子心性,對他說多了反而複雜不利。
燕瑾娘換了個方式,她溫柔地撫摸柏宣惟的眉峰,纖纖素手滑至太陽穴,力道合適地替他按著,才問道:“那夫君究竟想不想當節度使?”
“自然是不想,當官有什麽好的。”果然如同燕瑾娘所料,柏宣惟對爭權奪勢不感興趣,這點四房老太爺也是如此,父子二人都是閑雲野鶴的心性。
隻聽柏宣惟抱怨著說道:“我也寒窗苦讀過,考取了功名在身,又不愁吃不愁穿,如今還和娘子心意相通了,日子正是過得得勁的時候,為什麽要去給長房老夫人當馬前卒使喚?”
這話倒是讓燕瑾娘大吃一驚,她完全沒想到柏宣惟竟然會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