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絲困心鎖
“法喻:陳元遲
唐玄,不可動。
違者:滅全宗;誅九族;當下蒸籠地獄,受千年煉魂之苦”!
遊餘笑道:“陳宗主,微子大人的意思是小心在意,切勿逆天。我卻盼望著,宗主有些血性,怕個卵?”
頓了頓,遊餘大嘴張開,口吐白霧,熱氣蒸騰,似有迫不及待道:“地獄很寂寞!我在,地獄等你哦”!
一字,一個悶雷,如此多而密集的悶雷,劈的五行宗跪地眾人,暈頭轉向。
陳元遲冷汗濕透重衣,以僅存的神智,小心翼翼,結巴道:“敢問使者大人,這個唐玄是何方神聖”?
他腦子用盡,也沒也想到唐玄到底是那一號“神仙”,其他的五行宗諸人自然更暈。
陳元遲沒有“古今鏡”,至今還搞不清楚,弄死水流螢的究竟是哪個,可謂稀裏糊塗。
遊餘道:“就是把你水心肝兒,打成灰塵的那個小子。嘖嘖,情人之仇,亦不共戴天也。陳宗主,好自為之了。嗬嗬”
怪笑著,遊餘的身影突然消失,就彷佛從未存在過。
隻留下,五行宗,演武殿內,一地狼藉不堪的眾人。
良久,至少數個小時,眾人恍如大夢初醒般,互相攙扶著起身。
“你們,啥時候,見過這麽有人情味兒的法牒?連違背的後果,都一筆一筆的寫的很清楚明白,與以往最多切記,切勿。大相徑庭。”
所有人心裏都有無數個“草”字,不敢出口;亦有千般情緒,無法表達。
心裏話不出口,這天,不會聽見吧?聽不見,也不算不敬不是?
大家散去,各懷心事。報仇雪恨,成了無稽之談。
隻是這“唐玄”之名,都已深印心底。
一刻鍾後,數萬五行宗弟子便收到宗主親筆,加三大律首,四大法首,四大邢首簽字,簽發,或實體版的,或影印版的,或傳真版的嚴令:“動唐玄一根毫毛者,殺無赦,且誅九族,且挖祖墳”。
不會抽魂煉魂的陳元遲,沒辦法之下,發了這道不甚著調的急令,嚴令:加了個殺無赦,又加了個誅九族仍舊不怎麽放心的他,絞盡腦汁,集思廣益,靈光乍現之後,挖祖墳,也搬將上來。
唐玄之名,一日便傳遍五洲四海。不為別的,隻為那五色耀目,雖然令人心生崩潰,但生猛、嚴肅、嚴厲之意昭彰的:五行絕滅令!
唐玄是誰?唐玄長什麽樣?
自己他麽找資料去!這點能力都沒有,還在五行宗混個屁!
報仇的事,陳元遲是絕不會做了。不光不做,想都不想。
如果說李元真是那微子修的天,那麽,禹餘天、地行令-微子修,便是他陳元遲的“天”。
五行神意訣:成了就是天縱英武的奇才;不成就是狗屁倒灶的蠢才!
之所以能成,便是依賴於他陳元遲的天。
五行宗,也不是陳元遲的老家。之所以今天,他成了宗主之尊,有著號令萬人,權重一方的地位,也是依賴於這“天”。
“天意難測,天意,難違啊。。。”,陳元遲慨歎道,隻是他這容顏,一夜間,蒼老了不少。
……
…… ……
李元真,沿著通幽古道,向萬象古園緩緩行去。
腳踏實地,走在暗影重重,能量激蕩的通幽道上,勝似閑庭信步。
飛的久了,便會覺得厭煩。不如腳踏實地那種感覺不虛,實在,向前。
道隱歸藏,大且廣大無邊。
中間便是炎火之山,弱水三千。
北麵是“蒼生往逝”,往生園;往生園旁邊臨著十八層地獄,以及微子修的無生海;西有道一樓,南有破法樓與魂兮-大羅天。
而這萬象古園,便在道隱歸藏的東方。
滅生道,通幽道,清極道,法象道,以及與西極倉洲有著一線瓜葛的清靈道,還有炎火之山,通往魂兮大羅天的落魂道等等,合稱為清靈古道。
清靈古道並不複雜,聯通著這個深隱在地下的,世界。
清靈道與清靈古道,一字之差,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不行道,在此世界,便無法生存,這便是此地的規則。
李元真默默的走著,無悲無喜。
無悲無喜,這本是挺好的一個詞,形容人心情平靜。但此時,實在無法找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他那種,一切皆空的:死寂!
一道光門,將通幽道的昏暗,與一片光明的世界隔絕。
李元真穿過光門,踏進萬象古園的瞬間,便進入到一個生機流淌,明媚光輝的世界。
腳步一動,便跨越無盡的距離,來到萬象古園的中心。靜立不動,從下到上,仔細掃視著這株比茅山碧桃樹高上無數倍,粗上無數倍,老上無數輩的桃樹。
桃樹高逾萬丈,目之所及,無法見其頂。它紮根在無邊草地的正中,靜而不動。
樹上,無桃,無葉。雖然樹幹水潤而青綠,但光禿而高絕的身形,與圍繞著它茂盛生長的無邊草原,形成一副鮮明的對比圖。
一個瘦小枯幹的老者,此時佝僂的坐在樹下,似乎他在默默的望著桃樹,想著什麽心事。
“水繞炎炎霧隱城,
一身天意浸山青。
無生無死無歲月,
無悲無喜也無情”。
曼聲吟出,李元真信手虛空一抓,平地卷起一陣狂風。
樹下佝僂著身軀的老者,身形倒飛射出數十米,眨眼脖頸便被李元真修長五指,捏在掌中。
李元真樣貌兩個字便可形容:大,奇。
大者:頭顱,身軀,腿,眼,耳,鼻,口,甚至手指,腳趾,皆為常人兩倍。不多不少,隻是兩倍。常人為何?世間一切人之平均數也。
奇者,因其大,使得樣貌古拙,無須,一頭白發,隨風舞動。仔細看,這具身體的組合可稱完美,所有的部位,都精確完美的出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無絲毫偏差。
時間慢慢溜走,李元真猶如刀斧鐫刻般的臉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依舊望著桃樹,手指仍舊捏著老者的脖頸。
捏著別人,自然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但被捏的,就不那麽好受了。更何況李元真,五指如山,正緩緩的收緊。
老者一聲大喝,不滿三尺的身軀猛的一震,渾身爆起一片紅芒,紅芒熾烈,一離身,便成熊熊烈火。烈火席卷,猶如巨人捏小雞般的李元真。
李元真麵無表情,手掌變抓為掌,老者便如被彈簧拉扯般,又飛射回桃樹下,保持著剛才靜默觀桃的姿勢。
而李元真手指,一根根的彎曲著,將那團火焰抓在掌心,仔細感受了一下溫度,緩緩搖了搖頭。隨手一捏,火焰成團,成珠,成塵。
消散在這片明媚的天地間。
“倉五,我這拴狗繩,可還滿意”?李元真話語有譏嘲之意,隻是這聲音依舊死一般的靜寂。
瘦小老者身子一僵,猛的挺直,豁然回頭,血紅直欲噴火的雙眸,竟然占據了那張臉一半的位置。
李元真,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但咧了半天,也沒有成功的笑出來。不得不作罷。
他掃了掃拇指,食指間那根晶瑩的絲線,淡淡道:“狗者,犬也。六道之最低,生靈之畜類。搖尾乞憐,賤!”
倉五一聲怒吼,大口張開,猛地噴出一團與方才相比,劇烈萬倍的火焰長蛇,直射李元真。濃烈的火光中,巨草倒伏在地,青煙嫋嫋,綠意大減。
火光中,赫然發現,那根捏在李元真指尖的絲線,竟然是從倉五口中延伸而出。濃烈的火焰中,絲線更加晶瑩,不為所動。
倉五,眉如豆,鼻如豆,耳如豆,那張大嘴,也占據了臉,一半的位置。換言之,這張臉,除了眼,便是嘴。凶悍無比。
李元真麵無表情,雙手輕揮,畫出自然而瀟灑的弧線。漫天狂暴的火焰,乖乖落入其掌心,他雙掌一合,火焰成團,他閉上了眼睛。
良久之後,躊躇一下,似有不滿的點點頭道:“勉強可用”。唐玄心火,看似洶湧,不過數千度高溫。倉五含怒噴出的那團火,溫度幾達到世間的極限,足有百萬度以上,竟然隻是,勉強可用!
言畢,李元真轉身邁步,緩緩離去。
倉五憤怒的目光,望著這道巨人般的背影,充滿不屈之意。
李元真腳步一頓,道:“倉五,好好在這裏,修你的開元之火。離那個女人遠些,她,解不開我的拴狗繩。你就是,我養的一條,噴火犬 !嗬”
又一個略帶一絲情感的嗬。李元真不由得大為滿意:今日之一日,於無數歲月以來,還算不錯。
李元真口中的拴狗繩,無數年前,名震當初世界:天絲困心鎖。
原為神滅之前,囚神,困神之神物。以犧牲一條幼生“天蠶”為代價,打入囚徒胸腹間。
天蠶吐絲,穿心,穿肺,穿肝,穿脾,穿腎,穿本元之氣,穿三魂。幾無法可解,除非施術之人,方可助其解脫。
但能拿這玩意兒折騰你的,恐怕都是抱著終生囚禁之意。解脫,從何談起。
天蠶到死絲方盡!而身中天絲困心鎖之身,終日痛苦難當,生不如死,偏偏求死無門。
毒絕,狠絕,且已絕傳。
倉五默默的閉上血紅雙眸,似乎覺得這種掙紮,沒有任何意義,這是無數年來,它悟出的道理。奈何,它之一族,源遠流長,曆史更久於神裔,性情剛烈,天上地下,從不妥協屈服。
恨意,難平;怒火,難熄。更甚於這天絲困心鎖日日夜夜帶給它的痛苦;更甚於“拴狗繩”帶給它的羞辱。
倉五凝眸,不想,不願再注目前方那道身影。
突然狂張巨口大喝道:“檊,你,娘”!聲如洪鍾巨浪,翻滾在這片無邊的草原。
李元真並未回頭,而是用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淡淡道:“檊吧,請盡興”!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隻留下空曠而明媚的萬象古園,隻留下那桃樹下,孤寂而瘦小的身影。
……
…… ……
道隱歸藏的正中,是一座高約萬丈的炎火之山,此山遍布熊熊燃燒的烈火,高溫照的空曠的空間,一片火紅。
炎山並不孤獨,弱水環繞其上,通天。宛如炎山的衣袂,裙擺。
火轟鳴,水悠悠,這是一片水火相容,相濟的世界。
李元真頎長的身軀,站在炎山弱水之下,宛如螻蟻,那團取自倉五的開元南離神火,在其掌心,竟被凝成一團火珠。
他望著麵前的春秋筆,勾離古劍,先聖墨,連城璧。。。。。
良久方搖頭歎息著:“這,世間的好東西,是越來越少了,這些,差太多了,聊勝於無吧”!
又轉目望著炎山弱水,良久之後,方喃喃道:“借開元之火,借炎山之熊熊,借弱水之陰柔,以我李元真一身絕情,斷情,滅情,無情之道法神通,可逆這天乎”?
聖族古器,寒族重寶,在其掌中化為虛無,隻留下寥寥的斑駁氣體繚繞。
炎火更雄,弱水更柔。
隻是這炎山弱水之前的人,卻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