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有情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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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大”!
“火焰之拳”!
“盛開吧,金劍花”!
“呼~再來”!
黃金樹前,再次一陣轟轟巨響之後:天藍藍,水柔柔,柳枝依依,黃金樹巍然不動。
筋疲力竭的唐玄,在承受唐花一次重擊無果產生的一股龐大反噬之力之後,噔噔噔倒退幾步之後,一屁股坐在沙灘上。摸了摸腦袋,一臉的不可置信。
沙灘的沙粒,顆顆如細碎完美的圓珠,似乎在閃爍著嘲笑的光。沙粒可以被抓起,但無論元氣風暴、雷電狂潮,人與樹的劇烈碰撞,都激蕩不起哪怕一粒看似微小、輕浮的沙。
似乎是為了保持這個世界的幹淨,也許幹淨在這裏也是一種規則。
唐花在唐玄心中,曾是那麽的無往不利、無堅不摧。如今在麵對黃金樹的時候,與蔡姚的雷霆、溫笑的符咒一樣,成了吃飽了運動之後的產物,出了一身汗,僅此而已。
仔細比較起來,還不如溫笑的泰山符。
“讓你們失望了”,唐玄回頭一笑。
蔡姚露出鄙視的眼神,拇指向下對著唐玄搖了搖;溫笑抿嘴一笑,萬種風情,眼中全是柔情,沒有責怪;薑劍眉眉眼彎彎,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很滿意?唐玄不由疑惑,回不去家滿意什麽?除了蔡姚還算正常,其他二人怎麽了?安靜環境呆的久了,神經開始淩亂了?
休息了一會兒,唐玄起身又砍了些粗大的柳枝。柔韌的柳枝在唐花的鋒葉之下,發出一陣陣不甘的錚錚聲,紛紛斷裂,又被架在燃燒著的唐花之上炙烤。
片刻之後,唐玄手腳麻利的收拾起一桌不知道早、午、晚的餐,招呼著。
明媚世界,暗淡的火光下,四人簡單的吃完了飯,也不知道飽沒飽。望著火光,包括唐玄在內,隻覺得一股潮水般的疲憊感翻滾而來。
“好想睡一覺”,蔡姚咕噥著,使勁晃了幾下腦袋。
“別~剛才不是說了麽,這裏不能睡覺”,拎著大鍋把手的唐玄手一抖,熬煮的湯汁灑了些到沙灘上。鮮紅色的湯汁,眨眼便沒了,沙粒依舊純淨、金黃。
“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煩”,蔡姚翻了翻白眼,胡亂的擺了一下手。
唐玄沒有搭話,隻是愣愣的望著湯汁消失的地方,在那裏,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種,一種恐懼,沙粒的恐懼?沙粒恐懼湯汁?
真他麽的扯!唐玄咬著唇,動作僵直。此時的他,覺得腦子裏有種澎湃的感覺,似乎有種想法,想要蹦跳出來,卻被壓抑,又或者說還差點什麽,以至於空有激情,卻無實質。
半晌努力無果之後,唐玄歎息著將大鍋放在被熏黑的架子上,又在火堆上加了幾根柴。
幹燥的柳枝,依舊是新鮮的綠色,綠的很不真實,也很美。
好在灰燼是灰白色,隻是會塵歸塵、土歸土逐漸淹沒在沙粒中,變成金黃。
大鍋內的湯汁逐漸翻滾,卻無蒸汽繚繞出來。
“好香,好想吃”,蔡姚咕噥著,很陶醉的閉著眼睛嗅了嗅眼前的虛無。
香?唐玄愣愣的望著大鍋,鼻子抽動,用力嗅了幾下。
鼻端的空氣是很香,但隻是空氣那種新鮮的香氣,鍋裏麵食物的香氣卻是半點沒有的。
“香!香!香······”,唐玄眼睛漸漸發亮,隻覺得腦子裏的澎湃越來越激烈,但似乎還差一點點,想法出不來。
“哪裏香?你在做夢吧,姚姚”,溫笑笑著推了正在陶醉的蔡姚一把,笑罵道。
“唉!這裏真怪,真怪”,蔡姚睜開眼睛,一臉沮喪。
“怎麽怪”?唐玄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他在尋找靈感。
“哼!這裏幹淨的讓人討厭,討厭”,蔡姚一甩手,狠狠抓起一把沙粒揚向上空。
“然後呢”?唐玄急道。同時,他目光望著空中飄蕩的沙粒:沒有煙塵,洋洋灑灑,顆顆純淨。
沙粒顆顆落在臉上、身上,珠圓玉潤、幹淨清爽,最終都會滾落到沙灘上。還有,還有就是幾乎所有的飛揚沙粒,都會避開那口大鍋,似乎是無意的,因為沙粒本來就應該沒有生命和意識。
但唐玄卻認為那不是無意,而是有意識的一種:閃避,逃避或是恐懼!
“姚姚,除了幹淨,你倒是接著說啊”,唐玄有些著急,飛揚的沙粒並沒有帶給他什麽靈感。而蔡姚的話,卻讓他腦中的迷霧開始震蕩。
“然後就是他麽的不能睡覺,好煩”,蔡姚有氣無力的道,垂下頭。閉上眼睛,然後又很努力的睜開,眼神有些茫然,很困倦那種茫然。
唐玄有些失望的感受著腦子裏平靜下來的迷霧,並沒有從蔡姚這句幽怨中得到什麽啟發。
“怎麽了”?望見唐玄坐立不安的樣子,薑劍眉好奇開口問道。她聲音依舊魅惑好聽。
唐玄時而微笑點頭,視而愣愣搖頭,陷入到沉思中。
“曾經滄海有情之水,如今殘界化沙之魂”,突兀的聲音傳來,讓眾人不由抬頭向聲音發出處望去。
聲音熟悉,熟悉到一聽到這個聲音,蔡姚便瞬間躍起,困意消失無蹤,引雷鏡高擎在手,怒目圓睜,渾身電絲遊走。
“還沒電夠?我卻是不想再被電了”,青衣老者,抖了抖鮮亮的青袍,撚著須,一臉求饒之色的望向蔡姚。
“好啦”,溫笑站在蔡姚跟前,衝她擠了擠眼睛。
蔡姚有些疑惑,但還是收起了雷鏡。
青袍老者盯著鍋,盯著蔡姚,頭來回搖擺,腳步移動。來到鍋前,便隻盯著鍋,喉結上下滾動著,雙目放光。
“小友,小友”·····,老者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對著唐玄訕笑著。
“吃吧”,唐玄心中發出一聲歎息,伸手示意隨便。
“哎”,老者答應一聲,抱起大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望嘴裏倒著。
“你,你,你,這是,我,我,我們”,蔡姚還沒叫出聲,一張口便被溫笑捂住。
唐玄盯著順著老者嘴角滴滴答答下來的紅色湯汁,它們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穿出小孔。小孔邊緣一顆沙粒都無。片刻後,小孔彌合,完美如初,依舊是一片幹淨的沙灘。
“謝,謝”,青袍老者放下鍋,正色抱拳,躬身到底,不光給唐玄,還給三女狠狠的敬了一個大禮。
這下輪到蔡姚不好意思了,一鍋香腸、臘肉湯而已,裏麵再加上幾桶罐頭,值不當這老頭如此鄭重其事的大禮參拜啊。
“前輩請坐”,唐玄欠身,就在老者直起身子的時候,他發現,老者麵頰、胡須、青袍,鮮亮、幹淨,與這個世界一樣。
唐玄的眼睛亮了,嘴角全是笑意。
“人生能得此一餐,無憾了”,青袍老者仰天長歎,坐在沙灘上。聲音淒涼讓在場眾人也感染了憂傷,這是幾輩子沒吃過飯了?
“前輩從何處來”?唐玄笑問道。
“沙裏”,青袍老者指了指柳林外的方向,抿著嘴,似乎在回味。
唐玄點頭道:“就在剛才,我們碰到了一個光腚小孩;還有一個青衣英俊少年小海,不知前輩可否認識”?
青袍老者眼睛驟然眯起,但唐玄依舊在眯成一條細線的目光中,發現了強忍著的熒光,那是淚?
“前輩不敢當,我叫夏海情”,老者用力眨了眨眼,語氣平淡輕聲道。
“一身狂浪隨波湧,五洲天際有潮生,碧海潮生-夏海情”?薑劍眉驀然驚呼出口。出身武道世家的她,比在場眾人更知道這個名字的分量。
夏海情微笑搖頭:“我是夏海情,隻是個化沙之魂,當不得姑娘如此稱呼”。
唐玄將疑惑的目光轉向薑劍眉,隻見她繼續有些激動的道:“您真的是與曲意刀鋒公冶山長、浮空劍意房天敵、破日龍槍尚雲龍齊名的大海無量,波湧無敵的夏老前輩”?
夏海情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笑得眼中蹦出淚花,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擺手道:“姑娘,我就是個孤魂野鬼,什麽狗屁的大海無量,波湧無敵,沒聽過,沒聽過。哈哈哈”。
唐玄皺眉想了想,他也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好像很牛逼的樣子!
不過再牛逼的本星人,在種花道人陌離眼中可能也不夠看。既然是已消失了的人物,那麽也沒必要對唐玄講。
所謂驚天動地事跡在他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遠沒有那些活著的,能夠給唐玄帶來威脅的,容易引起他的關注。唐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傳說中夏海情二百年前消失在迷失深淵一帶,竟然是真的,想不到,竟然還活著!竟會在這裏”!薑劍眉嘀咕著,慢慢坐下。人家不認賬,她也不好繼續激動下去。
薑劍眉的呢喃,夏海情如同未覺,他正色望著唐玄道:“小友,一飯之恩,永生不忘,有什麽,盡管問吧”。
唐玄啞然失笑道:“夏老,區區小事,莫總掛在嘴邊,我隻有一個問題了”。
夏海情側耳聆聽道:“哦”?
唐玄望著天、望著沙,望著柳林道:“夏老對這個世界,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麽”?
夏海情神色一正,盯著唐玄的眼睛,嘴裏輕輕吐出兩個濕潤、帶著水汽的字:“幹淨”!
唐玄撫掌,哈哈大笑。腦中的迷霧,豁然開朗。
夏海情眯起了眼睛,清矍的臉上泛起笑意,他道:“小友可是想到了砍樹的法子”?
唐玄驀然收住笑聲,正色道:“我想,是的”!
“好!好!好!好!好”!,夏海情的話擲地有聲。
於是,黃金樹旁,柳林中央,沙灘之上,篝火又起。
歡聲,笑語,打破了這個世界本來的寧靜。
夏海情並未問唐玄有什麽法子砍樹,而唐玄也沒有說。
在眾女焦慮的目光注視下,唐玄與夏海情推杯換盞,竟然喝起了酒。
時間,時間,眾人隻能通過動作、經曆、身體疲憊的感覺,感受著它的存在。
良久之後:
“什麽時候動手”,夏海情醉眼朦朧問唐玄。
唐玄嘿嘿一笑,神色神秘答道:“時機未到”。
夏海情輕輕一笑,目光掃視著三個大眼瞪小眼,風姿各異的美女,笑得有些猥瑣。
“酒飯之恩,小友臨行之日,我送你等一捧好水,祝君一路順水、順風”,夏海情灑然一笑。
“前輩不與我們一起出去”?唐玄一愣,慢慢放下酒缸。
夏海情仰脖幹盡缸中酒,吐出口氣,眼神有些愣愣,半晌後方道:“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夏海情驀然起身,打了個飽嗝,仰天大呼:“痛快,痛快,痛快”!
隨後,他搖搖晃晃的身軀,向柳林外走去。
唐玄起身,恭敬抱拳,他知道,與這個老人見麵的機會,不多了!
“啥時機未到”?蔡姚揪住唐玄的衣襟。
“那老頭是人是鬼”?溫笑扯著唐玄的袖子。
“啥時候動手”?薑劍眉媚眼一翻,也湊起了熱鬧。
唐玄望著這一台大戲,心情大好。手掌一翻之下,唐花浮現掌心:“來,來,來,你們睡覺,我守著”。
蔡姚最先栽倒響應,唐玄說能睡,那就睡唄;接著是溫笑,然後是薑劍眉。
時間依舊流淌,黃金樹下,唐玄高舉唐花。
唐花每一次旋轉,地麵的沙粒,便整片的輕微震蕩著,暫時性的離開了沙灘。當金色的沙粒,慢慢爬上三女身體的時候,唐花便會溫柔的拂過,沙粒便追逐著遠去了。
世界寧靜,寂靜,蔡姚等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唐玄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眼神在黃金樹與三女微微起伏,誘惑力驚人的軀體上,來回掃射著。
往日的淡然、沉靜,深邃如海的眼神中,竟然有了絲絲幹淨的猥瑣。
神他麽的幹淨;神他麽的猥瑣!
這個世界,很完美,很純淨,純淨到徹底,純淨到蘊含著數道規則之外之力的唐花都無法撼動其中的黃金樹。
隻不過此時的黃金樹,在唐玄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微微顫栗著。
它,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