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末日漩渦
蔡姚走了,唐玄的心裏更空了一點,隻是如今卻沒了空的時間。
剛剛是他見五洲大統國龍呈均的第三麵,這個曾經容光煥發,雖背負如山壓力卻一直鎮定從容,微笑沉穩,舉重若輕的男人,如今像是蒼老了十餘歲一般。鬢邊霜白,容顏憔悴,眼睛裏滿是血絲。就連衣領、袖口都有汙漬,很久沒換過的樣子。
五洲人族竟處在如此不堪的境地?直升機上的唐玄心事重重,逐漸從痛苦中掙紮出來,開始想著未來的一些計劃。
唐玄開始思考,丹田那朵完美如真的唐花不再蔫巴、枯萎,似乎他的情緒便是它最好的養料,旋轉如蓮,再放芳華、幽香。而不覺間此時的唐玄整個人像是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朦朧而溫暖,卻又充滿著神秘。
獵鷹直升機狹小的空間內,芳香陣陣,霧氣四溢,就連正副駕駛員都抽空回頭偷望,不知道發現了什麽。而這一切,唐玄如同未覺。
重霄樓古宮禁院,諾大的太和殿內會議持續。高高在上的寶座空的,而座椅像是有生命一樣,俯視著下麵人頭攢動卻又氣氛異常壓抑、沉悶的會場。
咳嗽兩聲,龍呈均拍了拍眼前的擴音器開口:“今日之危局,我龍呈均負有全部責任,在此我正重生命,此戰無論勝負,我都將引咎辭職!”
此言一出,會場一片嘩然。
各院院首,各衛士長等五洲高層大驚失色;四周的虛擬屏上,倉洲陳元禮、洋洲火炎焱、濟洲宋擎蒼等人也是神色大變。隻有修者首領與商士首領聞言尚好,但也竊竊私語。
龍笑梅靜靜的望著叔叔那張憔悴的臉,下意識的捏緊手中的茶杯。細瓷茶杯在她纖細的掌中發出咯吱咯吱的密集響聲,讓旁邊的安雨軒不由得投來關注的一瞥。
“統國一身,肩負五洲未來,此戰,非戰之錯!”張平機率先發言,而與他一向形影不離的狄青龍卻不再現場,還在人魔戰場前線負責協調指揮工程隊與衛士集群的溝通,配合工作。
“沒錯,我們已經向元洲發起多次溝通要求,但沒有受到任何答複,況且至今王崇光院首等人生死未明,統國無需把責任歸於自己一人。”徐光洲也很疲憊,但此時他不由有些義憤填膺。
他知道,率先發起戰爭本就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而且戰事不利,三大中洲軍包括四極衛士的總預備隊死傷無數,不光戰爭最重要也是最終目的:地麵工程、地下改造也幾乎沒有進展,如今麵臨魔族大軍龐大的人數以及猙獰的作戰作風,幾乎所有知情人都心頭沉重,毫無輕鬆可言。
好在魔族似乎沒什麽心眼兒,又或者說不懂兵法,因此後方城市未遭到侵襲破壞,運輸路線也一直暢通,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這場重大戰事,更在天幕直播,原本是為了激發五洲人族的鬥誌,重燃人類生存熱血,如今卻更像是見證一場人類重大失敗,因此不得不暫停了。可暫停歸暫停,並不妨礙大多數人關與這場涉及到生存的希望之戰的聯想:若是OK,還會不展示出來?看來······前景堪憂噢。
“是!”龍呈均結果話頭,揮手製止了其他人的發言。他繼續道:“不管目的,不管過程,不管結果。無論如何,死了這麽多人,總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龍呈均忽然笑了,慢慢掏出一根煙,輕輕點燃,深吸一口後突出濃濃的煙霧:“而我,就是那個交代!”
說完這句話,龍呈均有說不出的輕鬆,憔悴的臉上那抹笑容,無比的坦然。
嘟!嘟!嘟!嘟嘟······
李光北桌前的通訊器,四壁安裝的紅色警示燈同時鳴響了起來。
閃爍的紅燈,徹底刺激了在場數百人的本就繃得很緊的神經。
李光北快速抓起,接通,隨後大驚而起掃視眾人,最後以一種沉重的目光目視龍呈均快速道:“魔女親臨戰場,魔族大軍向中、元邊界推進!”
半數大驚失色,半數大驚而起。
紅燈明暗,光線閃爍,所有人臉上一片慘紅。
“我命令”,龍呈均摔下香煙,猛然站起,在場全體起立:“李光北,即刻返回前線,組織全力抵抗!”
“是!”
“曲流觴,溫豔陽,管書同,樂笑星,四極衛士全部出動,協助三線大軍抵禦魔族攻勢!”
“是!”
“徐光洲,將所有生產出來的大炮與炮彈,第一時間送往前線!”
“是!”
“清虛、佛道、儒門、中洲武館、玄道盟,請給予前線必要的協助!”
“是!”
如今的清虛一脈,六大名觀皆都由龍虎山張道燃負責協調;佛道由和尚中武力值最高的普度寺圓覺統轄;中洲武館如今人才凋零,如今由袁靜虛牽頭,同時肩負著管理天下正統武道門派的職責。而水城市之圍被唐玄所解,袁靜虛總算及時出現在會場。
而儒門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孔希言說了算;玄道盟如今卻是由主動代表唐玄的莊廣陵暫時主持,而安公子隻是在玄道盟遇到麻煩的時候才出麵,畢竟他還有監洲府那一大堆子事兒需要處理。這唐玄如今對監洲府的事情越來越興趣缺缺,可是統國們沒有說什麽,隻是苦了安公子,算是在坑裏掙紮度日。那種縱橫江湖、快意人生的生活不得不向後無限期推遲著。
“各市衛、霧城衛、北海衛抽調人手送往前線,由李光北統一協調,”龍呈均眨了眨眼對站在他身後的楊天祥道:“安排一下,我要去前線!”
楊天祥欲言又止,下意識的想握緊掌中大棍,可這種場合,卻不方便將那條棍帶在身邊,心念電轉,隻有點頭。
龍呈均以命令口吻發布這一切,作為戰時統帥,如此危急時刻,紀元時代的末世關頭,即便有些人心裏有什麽想法,但也隻能放在心底,遵照執行。更何況許多人心頭惶惶,本就沒什麽想法,大多數時候隻能成了一個想法的執行者,而不是提出者。
會場轟轟,人群急速穿出,重回天下,才發現此時已是深夜。
廣場上,成排的直升機轟鳴待命,螺旋槳的飛旋帶來強大而不規則的氣流,吹襲一股難耐的暖風。
此時已是五月底,天氣似乎漸漸熱了。
年複年,天複天,明天的太陽?霧城似乎沒有太陽的,一直都是這麽霧霾沉沉,讓人壓抑,隻能用燈紅酒綠來掩飾和逃避這種壓抑。
眼不見心不煩,但眼不見,真的心就無所感麽?
直升機一隻隻拔地而起,分赴各方,龍呈均等中洲院首目送,隨後他自己也告別一眾同僚,在楊天祥的陪同下登上一架普通直升機,揮手之間,飛入天空黑暗處。
直升機上,曲流觴、溫豔陽、管書同、樂笑星、李光北與孔希言相對無言,而莊廣陵更是閉上雙目,似乎開會累了,需要休息一般,呼吸均勻,沉穩有力。
不知道為什麽,在場之人聽到這種呼吸聲,連自己的心都似乎有些平靜了一般。
直升機在夜色中飛馳,這玩意兒其實坐著並不舒服,若不抬眼望著窗外景色,剩下的便隻是轟鳴與震蕩,以及偶爾難受的顛簸。
“笑笑那孩子非要去戰場!”溫豔陽一身青色長袍大袖,如今這個曾經挽著袖子在碧桃樹下洗衣服的不羈道士,如今卻神色焦慮。人魔之戰展開十餘天,有多殘酷、血腥他知之甚深。這幫麵貌猙獰的家夥,有的身軀高大如小山,有的小的如雞犬,但各個麵貌醜陋,毫無人性。
更有戰場上生吃活人,搞得殘肢斷臂、血流四處的大麵積情況出現······一個女孩子,受得了麽?就算受得了,這當爹媽的受得了麽??
“我知道,我把她安排在揚水市秘密製符工廠了!哼,那丫頭滑著呢,她在逼某人表態!”曲流觴冷哼一聲。
“表態?”溫豔陽嘴角抽搐不已。人家把你放在心上,你置自身險地無可厚非。人家都根本就沒有表態的意思,你這麽做有必要麽?這智商?
有那麽一瞬間,溫道士有點懷疑這閨女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好在隻是念頭一轉,不斷的後悔著。好在也沒有智障爆表的找曲流觴求證什麽,這和找死沒什麽兩樣。
“流觴大姐,我家那孩子······也要上戰場!”樂笑星聽到他們夫妻的悄悄話,不由耳朵動了動,身體從座椅上向前傾了傾。
“那一塊去揚水吧,跟我家丫頭也可以做個伴兒,”曲流觴一笑,笑容滿是威脅。
“唉!”樂笑星忙不迭的答應著,然後縮著脖子不出聲了。知道是自己的那句大姐得罪人了。女人呐,不管什麽年齡,除了修為達到忘記美醜的境界,最怕的不是刀山火海,反而是別人口中的一句“大姐”······
六個小時的持續不斷的飛行,越是臨近戰場,幾個人越是表情嚴肅,眼中流露出沉重。
繞行一周,他們都發現,此時的戰線已經徹底的延伸到中洲境內。再看元洲魔族大軍一方,他們的呼吸不約而同的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