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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燕子飛時

  生生死死,向死而生。


  瀕死之際,唐玄卻並沒有太多的求生欲望,就這麽的硬挺著。這是一種消極,也是看透世情後的無奈之舉。生而為人,你就是人,卻擁有了這樣一朵潛力無限如今更是被速度催熟的元氣之根,表裏不如一,你不死誰死?


  有時候死是一種無法超越的恐懼,有時候死卻是一種無法言明的輕鬆與解脫,尤其是在這個生存時代,一切標榜著生存的紀元時代,一切以生存為最高目的的年代,無論是誰。


  老桃樹為了生存,不知不覺冠蓋羅夫,枝椏遮天蔽日,籠蓋四野,此時,它不會再管羅夫其他植物的死活,更不會在乎山、水、土、石的養分是不是涸澤而漁,是不是足夠······

  碧桃樹為了生存,使得茅山的五月徹底成了昏黃的秋,要知道這裏的秋也應該是綠色,可一夫當關,其他綠色隻有暗淡,消失······


  道隱歸藏的祖桃為了生存,每年隻向地下根深一尺,向四周延伸一寸,不知不覺間,如今它龐大的身軀已經占據了萬象古園近半的天空與大地,而其根更是深不可測,而神主李元真似乎已經習慣了現在狀態下的祖桃,這種習慣有著時間上漫長的累計,也有生命層次上的看不起。除了枝繁葉茂,就沒見過這樹結過桃子?還是不是桃樹?

  而萬象古園李元真最喜歡的玩具,有且隻有一隻,那就是倉五。


  黃金領地,唐玄喜歡在那裏獨處,享受孤獨煎熬的地方,曾經的扶桑神樹快速的抽展出數片綠瑩瑩如翡翠的桑樹葉一般的葉片,而代價就是沙地上,遠遠過日子的柳樹成片的枯死,而金黃色的細沙,也漸漸龍成一片灰黑色,太陽暗淡。伴隨著這種肉眼可見的其他生命力的流逝,這種趨勢還在加快著······


  南昆侖的東方落葉為了生存,不得不抽取參天黃葉樹的生命力以彌補自身元氣的虧空,黃葉落紛紛如雨,間有星辰、濃霧、紫霞不停閃爍······


  尚雲龍、夏海情等人為了生存,正積極療傷,以備與魔族魔尊再戰······

  人族為了生存,忙碌著,從後勤供應到前線戰場,緊張、肅殺、沉默的氣氛四溢流淌,而陣列在前的四極衛士在各擎洲的率領下,麵容緊繃,茫然前顧,內心迷茫。


  魔族為了生存,從王崇光等人口中得到了寶貴的信息:星球快完了,你魔族其能獨善其身?夜魔婉婷麵無表情,在幻魔泉邊不斷徘徊著,隨著她心情的陰鬱,整個元洲,魔雲翻滾,魔霧升騰,對麵不見人,臨近不見山。而這種環境的動蕩在人族看來,又是魔族衝擊的先兆······

  以龍呈均為首的五洲人族正統,天下修者,天下商士,天下元士,在五洲濟暗淡的光芒指引下,向生存下去的最終目的砥礪前行。


  能夠忘記生存是人生根本的也許隻有道隱歸藏之上的鎮神寺的老和尚,也許隻有莫名其妙重任在肩的古春華、計行時等人,也許隻有唐玄,以及唐玄肩膀上的鬼見愁、懷抱裏的穿雲箭,以及目光中,那原本漆黑,如今雪白的相思鳥,而此時麻雀大小的相思鳥,正在引領一群燕子,嘰嘰喳喳的穿行在突如其來的暴雨中。


  它,最快樂!


  憂傷而忘生;絕望而忘生;快樂而忘生······情緒論道極致,便是一個忘字。


  同樣是這個雷雨天,唐玄想到數年前蔡姚“光臨”時候的場景,同樣是清溪邊,唐玄對著腦海中清晰而又朦朧的往事莞爾。長袖飄飄,白衣勝雪,吹氣如蘭,容顏如花,一舞動人心魄,腦中充斥著孔仙仙容顏、身姿的唐玄,不由的將眼睛瞪得更大,他自己無法發覺,眼角甚至眼膜上早已全是血絲以及觸目驚心的裂紋。


  情到深處,一切都是你。


  此時的心痛,此時的思念,此時的折磨,似乎隻為了讓唐玄在生死之間,體會到什麽是尚有眷戀,回首痛徹心扉。


  他的眼中,那白色的相思鳥赫然便成了飛舞中的孔仙仙,從空中向他急速撲過來,唐玄想站,想動,想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但掙紮了幾下,徒勞無功。


  容顏憔悴,發絲大半如雪絲,唐花已經帶走了他太多的生命力、思考力,不光奄奄一息,同樣頭腦開始逐漸模糊了起來。


  燕子飛時,燕子飛飛,天空沉雷滾滾,陰雲四合,雨打天地,一片喧囂。可這種喧囂的環境在唐玄眼中、耳中卻是如此的萬籟俱寂,唯美而虛幻,甚至帶著光怪陸離的漣漪。他已經很疲憊了,他早該閉上眼睛歇歇了,可一生的相思,一世的情感,又使得他勉強自己,再勉強自己,一直勉強著自己。


  至聖元胎旁,天地滂沱中,唐玄的身影若有若無,若隱若現,一切極動,又寂靜,一副山水畫中唯一活躍的生機,便是那在唐玄身邊飛來跳舞,異常活潑的相思鳥,純白如燕。
……

   …… ……

  魔族的生命觀與生存觀乃至喜好,不可能與人族一致,這就是夜魔婉婷一直不樂意與人族談判的根本原因。若非南昆侖三隻狗頭一個死丫頭的製約,她早就引領魔族大軍衝出元洲,讓魔泉的浩瀚籠罩大陸、海洋;讓夜摩樹的偉岸,成為所有生命頂禮膜拜的風向標。


  可是她久在人族聚集地生活、居住,不可避免的性格上被同化,與魔族嗜血、冷漠、凶殘產生一些差異。有時候她甚至喜歡亮晶晶、黃燦燦的東西或者“美色”,以及其他一切豪華奢侈的享受,而這些東西就算再低等魔人看來,都是無用的東西,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她依舊很憤怒。這是一個居高臨下的憤怒。她的大敵、死敵隻有南昆侖,人族算什麽東西?區區弱小生物,孱弱種族,竟然敢主動挑釁魔族?這是一個“食物”對掌控者應有的態度麽?

  夜摩殘經,九頁變八頁,損失大了去了。這讓夜魔婉婷怒上加怒,魔族本性畢露。


  “打!”她冷漠的掃了眼在目光與寒氣的侵蝕下瑟瑟發抖的王崇光等人,在凜冽溫度下一臉默然的範子夷、範遙,靜靜吐出一個字。


  魔音籠罩元洲:大魔山上,季康、王戒、向禾、劉伶、元籍,五聲驚天魔嘯,隨後魔影驚天,一轉便向中洲方向撲去,在幻魔泉與夜摩樹的辛勤幫助下,魔尊們已經恢複了健康。


  天魔幻境,光怪陸離,氤氳山地連綿,無數魔族發出驚天的咆哮;永恒校場,日以繼夜的撲殺、爭鬥為樂變成了憤怒的嘶吼;血殺穀甚至極樂穀同樣湧現大批各等魔族,各個猙獰、恐怖,當然,這隻是在人族或其他種族看來是這個觀感。而魔族自己的審美觀,生的越是稀奇古怪便越是英俊風流,而叫聲越大,渾身血霧、魔霧越濃,便是越厲害。


  八十萬公裏籠圈之地,近千萬被從中洲裹挾而來的無辜人族,除了少數有“天賦”被轉入血殺穀等地之外,此地之人,一日之間,盡成魔族口糧,吞咽聲、嚼碎聲、吧唧聲、呻吟聲、慘叫聲綿延天地,籠圈之地,血流成河。當然,這種環境氛圍是魔族所喜愛的,價值觀所崇幕的。而中洲,似乎還有無數這樣的美味,美味?美味!

  一日之後,整個元洲宛如一片流動著的黑色的海,向中洲方向蔓延鋪展而去。


  天地間,夜魔婉婷法象再現,黑雨如綢,引領著千萬魔族大軍再次帶著風雲而來,若能仔細統計,又何止千萬?全族、全州皆兵。


  天空中魔鳥紛飛,交錯如織,發出嘶啞、幹澀的淒厲長鳴,時高時低,振翅之下,身上的骨刺在散落的黑雨中閃爍著幽光,地麵上,血紅的眸成片,潮汐般的踏地聲如天上綿延的巨雷,黑雨廣降,地麵更是魔霧升騰。而魔族大軍最前方,季康等魔尊飛行向前,如五道撐天杵地的魔影,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


  黑色、魔霧、黑雲、漆黑的法象、滔天的魔泉,巨大嘈雜的沒有人性的嘶吼······這一切,在人族眼中,形成了一個極具震撼力的滅世狂暴的色調。


  當進攻態勢雖然亂七八糟、犬牙交錯,但卻凶悍無比的魔族大軍與中洲軍前鋒四極衛士尚有150公裏的時候,後方巨炮陣地的大炮在牧野凋零一聲之令下,整齊轟鳴起來。巨炮轟鳴,大地顫抖,天空的幕布似乎都在這種震蕩中,開始扭曲起來。


  魔族大軍之前,徹底被冰山、火海,極光的巨大蓮花所鋪陳,隨後炮火延伸,向元洲方向形成了一片不住綿延的光山、火海。


  元洲的幕布雖然被陰雲遮蓋,但每一發炮彈爆裂之後,便會彈跳起一個全身都是眼睛的小玩意兒。在它們落地葬身之前,肆意的以各種姿勢翻滾著,而清晰的圖像不光傳輸到五洲天幕之上,更自動在牧野凋零眼前的虛擬地形圖上標識出來。


  “這麽多?”牧野凋零輕撫噴火獸,瞳孔不住的收縮著。


  戰爭到什麽時候,無論什麽種族,都是拿命填補虧空的遊戲,隻是魔族大軍似乎無窮無盡,這麽大一個窟窿,讓人族如何去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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