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 歲月如蔥
人生像陣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刮刮這世界,便停了;人生也一座無聊的座鍾,按部就班的搖著搖著,忽然就停止了,再也動彈不得······
人生如風、如種,也如蔥,看著筆管條直,發芽抽絲的綠著,可眨眼便被人擼的旱地拔起,那一切的希望,也就成了回首間幹涸的泥土,殘破的絲絮。
第一天,唐玄醒著的,但不能動,耳邊還能夠聽到李元真的呢喃:“你是人,即便我幫你,你也成不了神,這是命中注定的了!但你的花,可以成熟,可以逆天,可以打開玄門更讓規則沉睡······睡了她,一切就好辦了”。
語氣很激動,很惆悵,很迫不及待。隻是迷迷糊糊的唐玄蜷縮在赤紅的小浴池裏,腦子裏卻在糾結著到底是睡了“它”,還是“她”。
人越到這種無能為力,“坦誠”接受一切的時候,腦子裏偏偏會對於某些不經意的聲響、話語格外的關注,並為之輾轉翻騰,反複折騰著能動數量並不太多的腦細胞。似乎這樣,可以減輕痛苦。
可這個時候,也是最不願意甚至回避、逃避回憶的時候。因為那些太美好,不配此時的處境。
徹骨徹髓的寒,也還好吧?灼心灼肺的熱,也還好吧?
但是這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要經曆的千瘡百孔,全身每一處甚至細微處,時而融化,時而凍成粉末的這種折磨卻格外難以忍受,而最難受的是,唐玄連咬咬牙,瞪瞪眼以示不爽都做不到,隻能麻木不仁的清晰感受著這千百萬種教錯來襲,彷佛永遠也不會停止的“殘酷”。
“他怎麽了”?伏明月的聲音?似乎是。
“炎山之火燒灼、弱水之焰衝刷,正在加速唐花的成熟”,李元真歎了口氣。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但不穩妥的辦法。這朵花連他都感覺到詫異和震驚,簡直是吞噬一切的“怪物”。以現在星球的條件,他想不出在唐玄的有生之年,在黑暗火山爆發之前,出了炎山、弱水無盡的能量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能滿足它成熟的條件。
唐花若不成熟,那麽在始地一切毀滅之前,便勢必無法打開天地玄門;打不開天地玄門,大道之光與純於意偷的天機殘片便無法發揮作用,那麽規則無法沉睡,他即便出了這道隱歸藏,破了化外法圈又能如何?還是會被暴怒的它以無窮手段,天威怒火,滅世滅神,一切徒勞,自由也便無從談起。
那麽這一切的計劃,首先便要看唐花是否成熟,而這有個前提:唐玄能夠在這大宇初始,本源力量的洗禮下,能夠熬過來。
李元真動手之前,本來興致勃勃,信心滿滿,但乍見唐玄狀態,還是讓他心神有些失守,甚至失落。
對於人族孱弱的神體又有了重新的認識,可這能怪他麽?
出身是不能選的,好在這小子身體不知道吸收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而且在唐花的反哺之下,比之於宮南起的肉身,已經強上許多倍了。
所以李元真這段時間,一邊維持著炎山、弱水與唐玄所處浴池連接的管道,一邊小心祈求著天地的恩寵與庇佑,一邊將一身消耗無盡的“陰陽紫氣混元炁”在適當的時候,瘋狂的注入到唐玄體內,保住他靈智不散,保存他五髒六腑的重生之根。
“他,他能挺過來麽”?伏明月的聲音,傳遞到唐玄耳邊,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幹燥、分裂、顫抖。
李元真眼神一掃伏明月,諾大空蕩空間,隻有她才能察覺到聲音中哪一絲微不可查的關切。
“介子危”,李元真眼神一掃而過,高高的身軀在伏明月的身前恍如一座山。他既沒有點頭,更沒有搖頭,就連伏明月恐怕都不知道,現在的李元真已經徹底沒了譜。
在他眼中的炎山、弱水不過是力量強大、固執、危險,可在唐玄身上展示出來的毀滅力量,哪怕僅僅隻是被唐花吸收了大部分的餘韻,都讓唐玄死了千百萬次,就在這兩天的時間內。
可就是偏偏死不了,因為有個意誌淩駕天地,神力直可通天的李元真,以及他強大的陰陽紫氣混元炁的救護,唐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痛苦著無法動彈的痛苦,捱著似乎永無止境的時間,可即便這樣,唐玄此時變得敏感無數倍的神經,偏偏全神貫注的糾結著浴池外兩個人的對話,這樣讓他更痛、更苦,可就是控製不住。
大宇初始,五行戰陣之鑰偃旗息鼓;落星神劍,在一顆鑽石般發出陣陣星芒的光輝下載沉載浮,它們在唐玄的腦海中似乎極為享受這種來自最純粹力量,最強大感受的衝擊,絲毫沒有出來幫手的意思,可也由於它們的存在,唐玄的精神雖然幾近崩潰,可就是無法崩潰······就這麽耗著。
李元真一聲低喝,介子危率領的三十三天掌天官以及萬餘名天官侍從突兀的出現在李元真與伏明月背後的虛空之上,這幫人似乎都會飛一樣。
雲煙繚繞中,介子危居於虛空正中,而以太皇黃曾天-芒萬歲為首的掌天官戰成了六芒星的形狀,掌天官之後的天官侍從們或手持刀槍劍戟,或手持月影拂塵,口中一起發出莫名的嗡嗡聲。
“結三十三天,天尊無上彌羅陣”,介子危雙手成環,集結了六芒星各角源源不絕傳來的五色能量遊龍,話聲一落,霎那間,萬餘米天地之間一片沸騰,光霧彌漫。
而彌羅陣與李元真的陰陽世界,接引通道遙相輝映,同時一股純淨如同月光的白氣朦朦注入到唐玄的浴池之內,宛如一條斜掛中天的月下瀑布一般。
“怎麽又來人了,好吵”,唐玄似乎想捂著耳朵,卻由做不到,但在白氣降臨身軀的一刻,卻幸福的昏了過去。
彌羅陣本為神戰時代著名的幻陣,以生發朦朦昏睡之氣而縱橫當代。更是以專治神族失眠而受到一些當時大人物的青睞,當然組陣困難,對布陣之人的消耗更是驚人,所以不是迫不得已,倒也沒什麽太多的機會派上用場。
李元真真的怕唐玄痛死或者得了失心瘋或者精神分裂,如果那樣,就算唐花成熟了,能指望一個傻子唐玄,操控著它為自己自由奮戰麽?
一邊操控著通道,此時通道內的炎火火苗兒成堆,弱水之滴已然成流。
在這每一朵火花足以毀滅千百城市,每一滴弱水盡可超越大洋的本源浩瀚能量的衝擊,注入下,唐花那久以不再增加的葉片,到現在也沒有清晰過的花蕊,如雨後春筍般,抽絲剝繭的慢鏡頭似的一點點的完善著,完美著,完全著······
“他”,伏明月掩口驚呼,透過紅白晶瑩的霧牆,她能清晰的看到唐玄那佝僂著彷佛有著無限委屈,無限痛苦的身軀與麵容,不知道為什麽,心很痛。
是因為血脈相連還是因為他們有了名分?還是因為神族自始至終、矢誌不渝的傳統?
可那是個人,是個異族,僅僅隻是個神戰之後後現代出現的一種能力低下的生物嗬!!!
可自己,為何這麽心痛?越來越痛?要失去了?
這是,什麽感覺?如此難受又如此讓人心碎、心碎···迷人!
“他沒事”,李元真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運轉正常,但頗為吃力的彌羅大陣,緩緩點了點頭。
點頭是因為唐玄已被彌羅陣的沉睡之氣麻醉,無慮有崩潰之憂,隻要肉身撐住,那便天下太平。
現在是該考慮,深思熟慮一下唐玄出世,如何掌控的問題了:情、理、法、禁······伏明月似乎也不太靠譜了,她身上人性的影子越來越多,自甘墮落!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七八天······半個月!
李元真以為唐花很快成熟,但它像是永遠吃不飽一般,死命的吞噬著炎山、弱水傳遞而來的無窮無盡的能量。但他高興,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這朵花的潛力正在向無窮的方向上發展,若非如此,如何打開天地玄門?好事兒。
介子危主持的彌羅大陣,幾許起落,在唐玄似邢要醒的時候,便會及時啟動,雖然疲憊,但一直謹守陣地,堅持著,一點不敢馬虎大意。
伏明月靜靜的站在虛空,體味著,神情變幻,心中複雜的情緒酸甜苦辣,牽腸掛肚必備。她沒有抵抗、梳理這種感覺,而是勇敢的置身其中,如同人間少女,正在談一場對象生死未知的單戀漸漸浸潤心田。
炎山、弱水幾經明暗,但能量卻傳遞不斷,這說明光靠表麵的力量,山水的能量已經無法滿足李元真的抽取與唐花的吸收,近而不得不從虛無縹緲的大宇火池,大宇水淵抽取新的能量得島補充,似乎有些不服氣。
但這種不服氣和可持續,更讓李元真感覺到成功在即的欣喜。
又是一個漫長的月,過去了,歲月如蔥,也快要到被擼的時候了······
······ ······ ······
大宇曆3020年3月3日,公休日。
可就在這一天,從大洋之下工建基地匆匆趕到霧城的張平機、狄青龍、龍笑梅,風塵仆仆的敲響了位於北海西側,洲務院院首王崇光的門。
隨後,清晨的北海喧囂起來,來回奔走的元士辦公人員叫醒了主掌倉務、民生、物資供需關係協調的徐光洲;法務院,法令、公約頒布實施、監控執行的馬田原;叫醒了周正、劉恒,甚至還有種族存續的李承德,科技院院首孫繼業等一眾中洲大員。
同時,南極洋洲火炎焱,北漠濟洲宋擎蒼,西極倉洲陳元禮的緊急通訊也被迅速撥通。
“地下工程基建維護受到了不斷增加的潮汐能量波動影響,可能無法維持五十年······東極元洲地麵鋪設工程遇阻,七波往赴溝通的計劃組成員音訊皆無······中元古道已被無數猙獰魔族戰鬥群封鎖······人族與狗不得入內”。
所有人都知道,隨著萬星堆考察工作的結束,深入研究工作的縱深發展,以及天氣諸多異變,留給人族的時間並不算太充裕,但總的來說卻是足夠了。
但如今狄青龍正式的通告之下,還是顛覆了與會眾人心底留存的那一點點輕鬆。
就算如今元素沒有匱乏之憂,但有足夠的人手與時間生產、製造麽?一個洋底有機態能量防護罩,在百年前就召集了總計一千萬的生產、技術、施工人員,前後用了九十多年才算完工,可如今?
元洲大魔國是個隱患,如今卻也爆發了。這種與人族勢不兩立的態度,說明了什麽?
“能否剔除元洲鋪設或者繞過”?龍呈均抽著煙,小心的征求著張平機、狄青龍的意見。
“不能,整個計劃囊括五洲。若是更改計劃,那麽表要對整個施工細節進行全方位的調整,同時要對前進方受力點以及中心方位進行重新計算並更改所有地上、地下甚至洋底之下的動力推進裝置······我們的時間不夠”,張平機開口,與狄青龍對望之下,皆是一臉無奈。
“五洲軍事、衛士委員會的成員留下,其他人請先出去”,考慮良久,龍呈均淡淡開口。
陳元禮默默的關閉了通訊器,無疑表明了西極倉洲的態度:置身事外,不參與,但對於永世流浪計劃的地麵鋪設工作以及地下建築工作,則全力配合。
龍呈均的話裏意思他明白,但他無能為力。倉洲是誰的?是神主的,神主出世在即,他不的不對倉洲億萬生民修者負責,他與倉洲,擔不起神主一怒。
靜觀天下的燈一直亮著,亮了幾個晝夜。
隨後,曲流觴的北擎邑的北擎衛,溫豔陽的南陽邑的南陽衛,管書同的東臨邑東臨衛,樂笑星的西海邑的西海衛,全部動員之後開拔;與此同時,今年組建,一方麵從民間征召,一方麵從各城市市衛中抽調組建的李光北的北部衛集群,王興德的東方衛集群,於莫的西方衛集群同時行動。
各個方麵,一百餘萬衛士大軍,在各自統帥的率領下猶如一個個箭頭,紛紛射向東臨邑這座一下自變得擁擠起來的邊城大邑。
張平機、狄青龍又回到了洋底,一麵密切關注著時局,一麵等待著龍呈均的消息,同時組織技術人員夜以繼日的修複著洋底被能量潮汐,超度磨損的設施,同時對即將進入元洲的十餘萬地麵工程人員做著最後的集中培訓。
以徐光洲為首的戰略後勤供應委員會火速成立,同時協調各大市倉,洲倉,以及廢墟重建的四大倉,大批糧食以及軍需物資,跟隨在衛士大軍左右以及後方,源源不絕的輸送到東臨邑。
當天夜裏,以王崇光為首的中洲談判代表團便乘機趕往元洲,準備與對方做最後的交涉與斡旋。
龍呈均失眠了,整日整夜的守在靜觀天下這個中洲最高指揮部,一麵與洋洲、濟洲做著溝通、協調、資源、戰員調配的洽談,一麵焦灼的等待著各方傳遞而來的消息,同時還記掛著跑到道隱歸藏,至今未歸的唐玄。
“若這個監洲在,他會怎麽辦呢”?夾著煙,龍呈均站在窗前,背後的大辦公室內,新搬進來的辦公桌,通訊設備與器材處處,數十名大大小小的元士分外忙碌。
他覺得很氣悶,他忘不了與唐玄在一起談話時候輕鬆、寫意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值錢,但卻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