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道問陰陽(三)
“道路是道,方法是道,生存是道,共同也為道;天地是道,宇宙是道,萬界仍為道······道,簡單而不可說,如果把道看成玄妙複雜的天梯,亦可。”天空之上,天空之門旁側,無盡翻滾的漩渦之下,斜月高掛,萬籟寂靜隻有琴音。
唐玄笑著揮手,一張簡樸的木桌,數把椅子,眾人落座之後,眼前的杯中酒已滿。
眾人舉杯,空間內開始散溢出淡淡的酒香,帶著一絲辛辣與清澈。
莊廣陵在旁撫琴,依舊席地而坐,表情越發平和。
清越的琴音中,元宿君飲盡杯中酒發出一聲感歎,望向唐玄,驀然伸手一抓,接著一個氤氳氣泡從掌心深處悠悠浮現,這是小氣泡,裏麵無盡空間,無數生命在其內生存繁衍,赫然正是武道界。他不解道:“一切是道,一切又非道······如此簡單,如此複雜,那麽我這執掌萬界生滅,生靈生死,是否為道?”
唐玄微笑道:“是道,也非道。道含一切,亦包括是非,做與不做,用與非用。現在的元宿君對於武道界之生命,是道,而對於自己與我等,卻又非道。道是絕對,而絕對便是進無止境,所以道也無涯,不可追,隻能覺;存在是道,可做了就非道。你是道,可道,卻永遠不是你或者我。”
天空四君露出深思之色,隨後又都恍然:可覺為道,那無論思或者用卻都非道,起碼不是純粹的道,不可追,思之無用。
唐玄複又笑道:“道無止境,能問卻又永無達到的境界,一個指引生命、時空不斷向前的獨有名詞。不分大小、不分高下,不分過去現在,不分具體用途與構成,隻是道。”
白雲君驀然歎了口氣道:“思之不明,求之不得,這個道隻是“覺”,覺了未必強,而是“明”!而我等的確非道!!!”
宇石君默默,小嵐君雙眸閃動著春華秋實的景色:動輒大道如天,動輒全身道韻流淌,再不就是大道果實······那個道,又算得什麽道?
而他們如果懂了,那麽懂了的,又是什麽道?
唐玄慢慢起身道:“我之道,非道。”
玄道是什麽?
是唐玄不假外求,融合自身陰陽屬性的方法,是自己走的修者之路,既非無可無不可的“道”,卻也從不會在前麵,隨著生命的躍遷而加上什麽大或者正。
他向前走了十幾步,背對眾人,眼眸似閉非閉。
隨即左腳緩緩向左踏上半步,雙膝微曲,深吸一口氣之後,雙手輕輕握拳置於身體兩側,整個身軀緩緩向上趨勢,又輕輕吐出胸腹中的那口濁氣。
呼~
輕輕的氣流撥動聲,化成一股輕撫天空上界的風,風中一股淡淡的孤獨意味。
這就是唐玄的“世界無我”。
如此簡單的姿勢,既沒有攪動頭頂的漩渦與星空,也沒有踏碎大地之蒼穹,看起來十分的普通。
可這一式落在天空四君的眼中,卻發現眼前一陣朦朧與恍惚,隨即景色大變。大宇君的身體散發著熒光,神意具象化如咕咕的清泉,元氣遍布全身,貫穿身體與神意,隨後融會貫通之後,嗡的一聲悶響,抑或是幻覺,周圍時空乃至無盡時空的一切界限與阻隔,都以一種奇怪無障礙的組合方式堆疊在唐玄的麵前,而他的身影便在這樣的一種時空堆疊下,無限膨脹著,整個天地隻有唐玄。
天空四君突然覺得自己就在唐玄麵前,身處在他的世界裏,仰望著唐玄無限高大下去的身影,渾身充滿無力感,更被沾染了深刻的孤獨與寂寥······在這樣的世界下,一切不悖唐玄允許的任何存在,都將灰飛煙滅。
就在天空四君乃至這個天空界來不及驚悚的時候,唐玄姿勢緩緩的變了。
身軀逐漸回落,保持初始姿勢之時,恰巧那口濁氣吐完,隨後大宇君唐玄握著空拳的雙手慢慢攤開,緩緩向身體兩側翻轉劃過,深吸氣之後,掌心向下緩緩按了下去。掌心按下的霎那,他開始呼氣。
虛空中,又是一聲悠長的:呼~
轟的一聲炸響在天空四君耳旁驀然爆發出來。他們眼前的世界又變,卻仍是隻有唐玄的影像,充斥著高卓、威嚴與喜悅。
“世界有我!”
此時唐玄仍在方寸之間動轉呼吸,可天空四君卻覺得自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不斷下沉著,追隨著唐玄光影般巨大而清晰的身體,與那雙悠悠下沉,貫穿陰陽的手掌。
元宿界、白雲界、宇世界、小嵐界、虛空······怎麽都層層疊疊堆到了一起?
天空四君渾身戰栗著,若無世界與我之間交互回應的喜悅,恐怕他們的身心早在這種慘絕人寰的下沉中崩潰掉了。
就在他們以為這種下沉永無止境,漸生麻木與絕望的時候,唐玄姿勢再變。
一口濁氣吐完,唐玄再次吸氣,而雙手掌心相對,緩緩拉開兩側,掌心遙對呈環抱姿勢。
吸盡一口氣,略微停滯,掌心相對合攏,動作仍舊緩慢異常,吐氣聲再次傳來。
天空四君驀然同時發出一聲大吼:“快停手!”
就在片刻間,他們覺得無窮無盡的世界又都橫向展開,並向他們飛速合攏。
這種速度光怪陸離,這種龐然的壓力,他們自覺絕對無法承受。
可就在他們出聲的時候,所有世界從他們身體透體而過,卻並未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一切就都在這快與慢的絕對錯位的矛盾感覺中悠然落幕。
“世界,是我!”
唐玄感覺到的是深刻的慰藉與喜悅,是與世界同位存在,不分彼此的滿足,而對於天空四君來說,即使以他們這樣的萬界之上的存在,唐玄所創造?掌握?主宰?還是存在的世界,都太過可怕,實在不想再次嚐試,
這是唐玄的道路與方法,是他的世界三式,而非他們的道。
怪不得大宇君說,他的道,絕非道。
如果是道,那麽就具有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適性,可那樣的道,真的存在麽?
唐玄笑著走回桌子旁,坐下,倒了杯酒,對含笑撫琴的莊先生示意。
而天空四君麵如土色的坐在桌旁,手中的酒杯,坐下的座椅,都因太過用力而壞滅成空,汗水流淌,順著天空之上奔流遠去,在斜月下,形成了一條逐漸消散的河。
不知不覺間,唐玄成了導師一樣的角色。
隻是他這個導師,從不高高在上,高談闊論,一副我是老大,我是權威的全知全能的嘴臉,而是平等相處,朋友間對話,將自己的覺,毫無保留的傳遞過去,以交相印證。
“慚愧!”白雲君勉強笑了笑,尚未從剛剛瞬間顛簸於無數世界中的深刻感覺中恢複過來。
“道,真的不分強弱?”元宿君默默的隻是拚命的喝酒,好在唐玄準備的足夠。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宇石君聲音冰冷,依舊是一副毫無感情的岩石嘴臉。
精妙的招式?
誇張的名稱?
言出法隨,火來,水來,冰月玄天劍······般的幻想?
“萬般情緒為道······多謝大宇君!”小嵐君感悟到了從未體嚐過的驚悚與絕望,覺得自己的情緒中又多了些什麽。
唐玄歉意的歎了口氣,這個世界對於他而言,太過寂寞。他的私心就是尋幾個“道友”,而絕非卑躬屈膝,言辭諂媚的下流。
“道是陰陽!
時間,陰,
空間,陽。
時空內激蕩的氣流就是勾連陰陽的調和劑。
動者,陽,
靜者,陰。
動靜之間的牽扯,便是連接陰陽的無形絲線。
道,天地萬物蒼生之理,
德,萬物蒼生念道之情。
理與情之間,生命便是道與德的承載,負責鏈接道陰、德陽。
本,末,無本無末,覺者先達,本末同在,本末倒置,本末相生。
萬物蒼生卑微是因為沒有與理同之情,更難在萬物蒼生,陰陽動轉中找到準確的定位,看不到未來或者說看到的都是絕望。
大演變的過程,就是緣起、業力中、劫滅循環的過程。而循環絕非輪回更非前世今生。而是放眼大世界之下體量生滅中的數量變化,相對恒定,而個體絕不重複的絕對過程。
大演變中,劫滅是情起的框架,業力中代表著希望,而緣起,便是“道”賦予時空、蒼生的真理,幾近於唯一的真理。
生命存於天地間!
元氣中和,神意者陰,與時間、寂靜、道對;肉身者陽,與空間、動轉、德沛對,是為情之茁壯所寄,生命躍遷所依,或許唯一,或許可變。需要在情理,道德,陰陽中具體去把握。
所謂陰陽和合,天人合一。
就是尋找各種連接的紐帶,在時空的交錯、動靜的相容、道德的統一、本末的不分、神意與身體的交融中而求同。世界愈大,能力愈強,同步的頻率越強,同步的範圍越發,及至絕對之上,即是再無止境。
於緣起時自覺;於業力中尋求希望;於框架中,問道、忘道;於痛苦與迷茫中,找到方向!
於卑微中昂起頭,做有情之修者。
道是絕對的一,更是絕對的“道無止境”!
生命有什麽?唯有,情!”
唐玄說完,天空之上寂靜。
懂了,沒懂?
估計沒懂,這是玄道,亦是人間道。
隻是唐玄的人間,太大,太廣,太過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