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真相（下）
娜婭伸手攥住嘯楓的小指，傳遞著溫暖安定，就像小時候，每當她害怕無助時，那男孩也會如此一樣，
“你沒有很傻，真的，正如你所說，一個八歲的孩子剛剛入世，哪會有那麽多可以思慮周全的心思？你又受了那麽多的苦，對救你於危難的“恩人”自然感恩戴德。然後呢？你是怎麽發現的？”
少年望向握著自己手指的那雙柔胰，白皙滑嫩，是極溫暖的溫度，與當年一般無二，仿若隻是一個冗長的夢境，睜開眼，他們仍然是舊時模樣，心莫名的安靜下來，得到了有力的支撐般可以繼續將故事敘述下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總覺得身上有種難以忍受的血腥之氣，讓我很不舒服，而且，他日日早出晚歸，行蹤詭秘。這個時候一直蒙在鼓中的我才開始懷疑他究竟是什麽人，在用著我的身體幹著什麽事情。
那日，我假寐偷偷觀察他，隻見他支配著我的身體走進黑楓林，接受一群銀發紅眼的嘍羅的朝拜，接著……”
嘯楓頓了頓，緊閉雙目，回憶起當日那可怕的一幕，牙齒漸漸咬緊，心有餘悸：“孤言領著那些魔鬼大肆屠戮誤入黑楓林的人類。那日，血流成河，殘肢遍地，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之後，我痛心疾首的質問我的“恩人”，他先是笑臉相迎，但我不依不饒，他終於不耐煩，露出猙獰嘴臉：“沒錯，我就是魔君孤言，從救你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孤言一縷幽魂緊緊抓住男孩的手，不過是一抹輕飄飄的影子，力氣卻大的嚇人，漸漸勒出一道暗紫色紅痕，直舉到他的眼前，不同於常人的亮金瞳仁閃過得意的邪光，
“你現在知道真相了？即便如此，你也別想置身事外，這段時間我利用你的身體可是殺害了不少的人，你看好了，你的雙手已經染滿鮮血，再也洗不幹淨了。”
“你，永遠是個魔頭。”
無情的宣判，昭示著一切都無法再回歸到起點，不過一步走錯，便是步步皆輸的結局……
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麵不知有多少枉死的人？我悔不當初，但也無可奈何，我的身上已經背負了無數冤魂，無論如何，是回不到最初了。”
嘯楓的聲音透著發自內心的無比絕望，在清冷的月色下，越發顯得淒惶蒼涼……
“而且，我年紀尚幼，法術不精，力量實不能與身為魔君的孤言抗衡。
自此，我便渾渾噩噩，醉酒度日，隻盼著哪天父王可以派下天兵天將誅滅了我這不肖子孫，卻沒曾想，一直苟活到了你的出現。 那日你在黑楓林中現身，對我是個極大的刺激，但我實在無法對你言說其中事由，你是神族的人，與魔族勢不兩立，深怕孤言會盯上你。
我將昏迷的你送出楓林，並親眼看著這個男人將你抬上車。”嘯楓看了看韓冰麒，那個男子沉浸夢中，睡顏安詳，人事不知。
“我以為你會回到天國，遠離這些紛爭，卻不想孤言還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他派人暗殺未果，而你又當眾殺傷了魔族的人，公然對魔族宣戰。
於是，他背著我將你擊斃於小巷，當我看到碎裂的蝴蝶鏈，終於明白過來的時候，你已經…… 他可以拿我的身體去做那些肮髒的勾當，他可以將我的名譽毀到人人得而誅之，但他不能去傷害我最想要守護的人，我與他大吵，拚了命的想為你報仇，卻弄得遍體鱗傷，以失敗告終。
這樣沒用的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兄長。”
嘯楓咬牙切齒，眸中迸發出仇恨的烈火，娜婭靜靜的搖搖頭，目光溫柔，掀起他暗黑色的袍袖，深深淺淺的疤痕尚在，可見當日的衝突的有多激烈！
“在黑楓林中，我隻手拍碎巨石，血滴飛濺，我以此發誓不再聽任他的擺布，與他分道揚鑣。
這樣，即使我不能為你報仇雪恨，至少可以做回我自己！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不僅讓我背負上殺孽，還在偷偷的在我每日的飲食中，放入讓我產生依賴的藥物。
這樣，離開他後，我便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苦熬了許久，我終究，還是屈服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恨自己的無能，但同時又什麽都做不了。
況且，已經沒有你的世界，我實在，生無可盼…… 殺戮一直在繼續，我沒想到，你還會完好無損的回來。可是那個魔頭卻再一次借了我的手殺了你……”說到這，嘯楓抓著自己的頭發，再也忍不住靠在身後的牆上痛哭失聲，這麽些年，積攢了太多的委屈與不甘在心裏，今日一吐為快，好生輕鬆。
娜婭同樣熱淚盈眶，張開雙臂去擁抱那個少年，這一刻，沒有埋怨，沒有惱恨，打從心底原諒了他，包容了曾經苦痛的所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原來，你一直如此辛苦生活，這才是事情的真相，我本應與你並肩作戰，而我卻一直在誤解你。
本來尚且存在的將信將疑，在看到他流淚痛苦的模樣，與那日屠戮生靈的凶狠確是有著天壤之別，之後，全部煙消雲散。 心頭凝聚了多年的死結和傷疤漸漸消褪：是了，這才是與他曾經朝夕相伴的大哥，無時無刻不將她的歡喜憂愁，平安喜樂放在第一位。 “小婭，你不要哭，是哥沒本事，哥無能，不僅不能保護你，反而一次次帶給你傷害。這是我在那條窄巷中撿回來的，已經補好了，現在把它戴起來吧，好嗎？”
嘯楓從懷中掏出蝴蝶鏈，白水晶的鏈體依舊晶瑩剔透，然絲絲裂痕清晰可辨，可見這少年是用了多少功夫，費了多少心思，才使它恢複如初.…… 少女接過項鏈，貼在胸口的位置，眼淚滑落的同時，微笑綻放：“我就知道，你不會變的，你一直都在我身邊保護我，從沒有“離開”過。”
少年將項鏈帶到她的脖頸上，與當時一樣的細致，一樣的輕柔，冰涼的手指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珠， “小婭，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你，真是抱歉。聽我的話，傷愈之後便回到天國去吧，替我在父王母後前好好盡孝，不要再管這裏的事，孤言作惡多端，我相信總會有人來替天行道的。”
娜婭聽出話語中的絕望，那是玉石俱焚的決然，擔憂的望向他，那雙眼睛太過淡然，仿佛看破紅塵，讓人不由得心顫， “那你呢？你要怎麽辦？” “我？你看看我現在滿手鮮血，洗都洗不幹淨，背負了無數血債，成為人人得以誅之的魔頭，還有哪有臉麵回去，一步錯一生錯，你不要再管我了，回家去吧，乖啊……
今天告訴你一切，是不想你再為我痛苦，韓冰麒可以給你幸福，有他在，我也就放心了。”嘯楓拍拍女孩的肩膀，笑容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腳步頓了頓，轉身欲走。 “我不會走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會救出你的。”娜婭搖頭，手指緊緊地拉住少年的袖子。
嘯楓握住女孩的手指，咬了牙，用力想要掙脫：“小婭，孤言是魔君，你鬥不過他的，聽話，回家去，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就當從沒有過我這個兄長，我實在不配.……” “你在這裏，我如何離去。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無論怎樣，都要試試。哥哥，你等我……”娜婭目光堅定，信誓旦旦。
那麽篤定的堅信，卻在一切塵埃落定時，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命中注定，無法更改，否則，傷人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