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夜(上)
蘭氏夫婦看著麵前穿著紅衣盛妝的娜婭,看到他們的女兒找到了自己幸福的歸宿,心中一陣激動,淚流滿麵。
少女亦眼角噙淚,撩起裙擺,雙膝跪地,舉酒杯過頭頂,
“今日是女兒出嫁的大喜日子,在這裏,女兒要感謝爸媽多年來的生養之恩。”
蘭陵宇和張敏見娜婭突然跪拜,大驚失色,忙不迭要扶起女孩,
“公主殿下,這可使不得啊,您身份高貴……”
少女按住兩人的手,默默搖頭,依舊保持著跪姿:“爸,媽,你們別這樣,生養之恩大於天,無論娜婭身份為何,這一拜是必須的,還請爸媽不要拒絕。”
“女兒,靜熙,我的孩子……”張敏想到日後女孩要回到天國生活,此生未必再有機會相見,不禁悲從中來,一時支持不住,軟到在丈夫的懷中。
娜婭站起身,喚來白衣聖侍邁、卡:“送本宮的爸爸媽媽去休息室,好生照料。”
邁頷首領命,轉身離去之時,少女沉思片刻,再次叫住他,語氣中有無奈和對二老的愧疚:“好好安排好他們日後的生活,我要他們可以安度晚年,有什麽困難盡可以來找我。”
“殿下放心,屬下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靜熙,恭喜,願你們白頭偕老。”一頭卷發長著可愛娃娃臉的女孩和身形瘦高修長,長相俊朗的男孩齊聲祝福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謝謝你們,你們也一定要幸福快樂,日後若有疑難,天國的大門會永遠為你們敞開,你們永遠是本宮的朋友。”
三人擁抱在一起,頭抵著頭,無關身份,無關地位,無關權勢,友誼萬歲……
經過一天應酬忙碌,夜半時分,喧囂散盡,終是可以安頓休息一會了。娜婭回到粉飾一新的楓婭閣,崇羽大婚前曾向她提出,另辟一座寢宮,畢竟出嫁後,便不能像原來在閨閣裏一樣了。
但她卻婉言謝絕了父王的好意,這個地方對她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一座普通的宮殿了,是對那個再不能相見的人的全部回憶,是可以讓她安心地方。
娜婭站在梳妝鏡前,由安琪娜為她脫去繁複冗重的禮服,頓覺渾身輕鬆下來,想起剛剛回來的時候,被一眾愛起熱鬧的小神“劫走”的韓冰麒,嘴角勾起淡笑:“娜,去景磬樓看看駙馬,莫要他喝多了。”
“是,殿下,您今日很是勞累,我叫廚房為您燉了燕窩銀耳湯,一會兒讓安琪婭送來給您。”小丫頭笑容甜美,因平日裏少女從來不會對他們擺公主架子,一直把她們當成自家姐妹,所以楓婭閣中的侍從都對自己的主子很是關心敬重。
“真是謝謝你了。”娜婭回身坐到掛著大紅帷幔,鋪著龍鳳錦被的婚床上,手指無意識的撥弄床邊垂下的金色流蘇,眉眼低垂,轉了心思。
安琪娜沒有再多言語,悄聲退出屋去。
陷入自己世界的少女渾然不覺,目光掃過被精心裝飾過新婚房間,觸目所及皆是紅色,喜慶之極的顏色,卻微微的有些刺眼……
今天是她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日子,但是總是感覺缺了些什麽,那就是了,
那個少年,習慣穿白衣的少年,一把折扇不離手的少年,經常在她麵前嘰嘰喳喳,吵鬧不停的少年,她討厭了他十多年,不止一次的希望他可以在她眼前消失,但等他真的一去不返,才發現心空落落的,滋味並不好受……
原來,她早已習慣了他十數年的陪伴,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變成了她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人……
為什麽等不及婚禮,就要離開呢?你在逃避什麽?可是……可是因為我?
驀的,少女好像突然明白了,但是太晚了……
“我,願,意,做,你,的,哥,哥,永,生,永,世。”
“我……我更喜歡衣服的主人。”
“多希望,一會站在你身邊的會是我啊。”
那麽多次龍天試著輕吐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但她都將其殘忍地忽略了,她從來沒有試著去回頭看看那個少年,然而,他卻一直在她身後,無論是累了,倦了,傷了,他都一直等在那裏,不曾離開過……
就像那日在天門前,他立在風中,白發飛揚,帶著暖心的笑:“不敢離開,無論什麽時候,我有一直都在這……”
娜婭如今終於明白了一切,但他已經離開了,連說都沒有說一聲,或許他說了,她卻沒有聽到。
這麽多年,我到底欠了你多少?你很累了吧,所以,不想再等了,龍天哥,你的情意如此深重,娜婭要如何償還,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
少女扶著床柱,身上的力氣好像被抽空般,隻空餘一腔的歉疚,無語凝噎……
“殿下,不好了。”卡的突然的闖入進來,打斷了娜婭的思緒。
少女擦幹臉上淚痕,整理了一下衣物,強裝淡然的走出內室,望向滿頭大汗,驚慌失措的白衣男孩,語氣帶上了少有的嗔怪,
“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何事,能讓你如此驚慌。”
“殿下,請恕屬下衝撞了。”卡躬身作揖,年輕英俊的臉上滿是歉疚。
娜婭大度的擺擺手,上前將少年扶起:“究竟是什麽事?你先起來,慢慢說。”
“殿下,安琪婭死了。”
一句話好像巨石投入少女的心湖,激起萬千巨浪,她不可思議的盯著卡,但是他的眼神告訴她這並非幻夢。
怎麽會?這裏是天國,怎麽會無緣無故出了人命案子。
再也無法淡然下去,娜婭丟下卡,旋風般的衝出屋去,少年在她身後急切的吼叫:“殿下,你穿得單薄,等等屬下給您拿件衣服。”
離楓婭閣不過幾百米的距離,隻穿著一身白綢寢衣的少女便望見幾個白衣聖侍和安琪兒圍在一起,小聲的竊竊私語。
娜婭衝過去,素手撥開人群,一眼便看到平躺在地麵上的安琪婭,衣衫整齊,麵容安詳,身邊閃落著托盤和一隻玉碗,想是為她送銀耳湯來的路上遇到不測的。
一群人見是公主殿下駕臨,紛紛依禮下拜,少女注意力全在安琪婭的身上,隻是淡淡的揮揮手免了他們的見禮。
白衣束發的卡從後麵緊追上來,手裏拿著一件玫紅色的披風,將娜婭包裹住:“殿下,注意別著涼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安琪婭怎麽會躺在這的?到底發生了什麽。”
少女緩過神來,才感到冷,是從心底開始蔓延的冰寒徹骨,剛剛還在眼前打晃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轉眼間就變成了沒有生氣的屍體,而且還是在應該安寧祥和的天國。
突如其來的事件,讓這大婚之夜蒙上了詭異的麵紗,不過,這僅僅隻是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