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巨變（下）
已然將一切回想起來的娜婭，心中劇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神族被滅門的那最後一幕成為她心中永遠的傷痛，直至多年後，仍無法釋懷……
但此時的她什麽都已經來不及做了，無力的靠在床柱上，額頭上根根青筋突起，目光呆滯，直視前方，本來清澈剔透的紫瞳也變成灰暗的深紫，素手攥握成拳，太過用力，指節泛了青白的顏色，尖利的指甲也深深嵌進掌心。
但所有肉體上的疼痛，都遠不及親眼看著家族滅門慘劇發生時的絕望，她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漲裂。
那靜坐一邊喝茶的老人，神色依舊十分悠閑，不時看向女孩的目光中，隱含著點點得意。
不多時，滿滿的茶壺見了底，老婦這才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娜婭麵前，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孩子，節哀順變，傷了自己的身體就不好了，我去拿碗清粥給你吧，好補補氣力。”
少女大腦如今一片混亂，並未對祖母說的話產生任何反應，老人倒也不甚在意，說完話後，臉上掛著微笑，顫顫巍巍的出門去了。
不過，雖然娜婭依舊呆呆的坐在床上，但是一直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老人“一語點醒夢中人”，讓她暫時從悲傷中舒緩出來，開始強作鎮定的為以後籌謀，
現在，神族應該隻剩我一人了，所以，還不是我悲傷的時候。父王拚了最後的力氣將我送出天門，絕不是要我躲在暗處黯然神傷的，我一定要振作。
想起那些力戰而亡，拚死保衛天國的天使，安琪，聖侍，他們中有些年紀還十分小，仍是少年孩童，若不是這場浩劫，他們應該會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在天國生活，絕不會像現在一般，化孤魂一縷，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一定要報仇，不為其他，也要為所有無辜犧牲的神族族眾報仇。
繼而，她猛然記起，在飛出淩霄寶殿的那一刻，那黑衣人是轉過了頭的，當時淚眼朦朧，並未看得十分清晰，但那雙極其特殊的金眸卻是印在她的腦海中，難以忘卻，
金眸，恐怕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雙來，孤言，你明明已經與哥哥同歸於盡在黑楓林，本宮不管你因何複活，但你無故誅我全族上下，此仇不共戴天，本宮定要你血債血償……
娜婭想到這裏，便翻身跳下床鋪，打算馬上向祖母辭行，盡快離開這裏，好想辦法如何反敗為勝。卻在抬頭的一瞬，餘光瞟到圓木桌上茶盤下露出的一角信紙，心下十分十分奇怪，
祖母曾經說過，這裏地處三界之外，一般人若不得任何契機是不會找到進入這裏的路的，那麽，這裏為什麽還會有信件？是何人所寄？又是怎麽送到這裏的？
於是，她趿上鞋子，一步跳到桌邊。因為未經允許不得私拆，私看他人信件是她從小便受到的教導，所以，她現在能做的也隻是偷看一眼露出的部分，
‘母親安好？兒子……您放心，一切已經解決……’
如此，自然是斷斷續續，不得其意，但仍是看得一頭霧水，對那個老人產生一絲絲疑慮，
我的祖母，應該就是我父王的親生母親，我又從未聽聞，父王有什麽兄弟姐妹，難道，這信是？
想到這，娜婭心頭一喜，以為這是出於崇羽的手筆，剛要拿起拆看，卻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條件反射地，手縮了回來。
老人端著一隻青瓷碗走進來，看到少女不知何時從床下下來，站在桌前，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聲音強裝從容，但仍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你，你在幹什麽？”
少女知道自己的剛剛行為很是不禮貌，趕忙轉過身，沒有留意到那老人是那樣的不自然，笑容那般的牽強，
“祖母，您回來了？”
“將這清粥喝了吧。”一臉皺紋的老婦刻意避開信件的話題，把粥碗推到女子麵前。
娜婭感激的點頭，雙手接過還冒著熱氣的青瓷小碗，小口小口的一邊吹氣一邊往嘴中送。
老人見她喝的香甜，露出一個祖母看到孫輩的滿足笑容，但同時也隱含著另一種不知名的意味，
“怎麽樣？老身的手藝還行吧。”
“嗯嗯，祖母……您的廚藝……真的很好，我還真是……有福了，當年……我的父王……是不是也很……喜歡啊？”少女喝著米粥，聲音囫圇不清。
可老婦的笑容卻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諱莫如深的沉靜，她的嘴角上翹了約45度，極具嘲諷意味，盯著娜婭幽幽開口，
“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女子被這突然的問話弄得愣住了，連手中已經連一個米粒都不剩的空碗都忘了放下。
“神族現在應該隻剩你一個人了，難道，你就想這麽算了？”
“不可能！此等弑父殺母的大仇我一定要報，我一定要奪回屬於我的國家，我父王的寶座，讓那些犯上作亂之人死無葬身之地！”女子目光憤恨，牙關緊咬，不似平日裏的溫婉，完全是別人從未見過的模樣。
“那好，你有此決心，也算對的起你的天命……”
娜婭已經說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關乎她命格的話，嘯楓咽氣前提到過，前幾次到這裏時，這老人也說過，再也忍不住，打斷祖母開口詢問，
“等一下，我的天命究竟是什麽？”
“你不必事事都知道的清楚。”老婦偏過頭去，不再看她，試圖回避。
“那祖母因何在這裏呢？您作為天帝的生身母親，怎麽會淪落到此番境地？”少女步步緊逼，將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謎題一股腦倒了出來。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速速離開這吧，按你想的做。”老人一把抓住女子肩膀，急走幾步，一下子就將她甩出門去。
娜婭未及反應，人便已經漂浮在空中，隱隱聽到那老人的最後一句話：“死神，不死！”
然後眼前一黑，失了意識，沒有聽到那隱沒風中的一句幽幽暗語，
“但願，你還可以記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