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為自己而活
離開北辰府後，楚雲帶著小楊戩，先行一步去往了西北方向的黑雲山脈。
剛出城，楚雲便召出了小白，讓它馱著自己二人，朝著西北方向飛過去，按照計劃，楚雲要提前去踩好點，確認他們埋伏的地點。
“徒兒，在想什麽？”
楚雲回頭看了一眼小白背上的小楊戩，後者自打坐上馬背後，就一直沉默著。
“啊，沒什麽……”
小楊戩微微一怔，然後搖搖頭，過了會兒之後，也意識到在楚雲麵前沒必要說謊，便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在想剿匪的事情……這是不是有些過於困難了？”
楚雲伸出一根手指，屈指在小楊戩的頭上輕輕一彈，發出‘邦’的一聲輕響，不是很疼，卻讓小楊戩驚訝的捂住了腦門，不知道楚雲是在做什麽。
“不要想這些。”
楚雲對他搖搖頭，道：“你現在還太小，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影響什麽，這件事，是師父我主動提出來的，你要做的，就是無條件的相信為師，所以，不要把黑虎山上的土匪看做什麽麻煩，在為師決定要對他們動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是一群死人了。”
“……”
小楊戩嘴巴一癟，心想這是不是有點太張狂了。
楚雲卻不要他就此再想下去，話鋒一轉道：“你現在要想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你打算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打算成為什麽樣的人？”
小楊戩怔了一下。
對於八歲的他來說，這個問題有些太深遠，也太沉重了。
在順風鏢局的慘案發生之前，八歲的小楊戩隻是一個普通的孩童，雖然相較於其他同齡的孩子更早熟、更懂事一些，但也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時候的他，每天在想的事情，都隻是如何刻苦修煉，為自己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以後好早點幫上大哥和父親的忙，照顧好小嬋……
而在那件事之後，一夜之間，小楊戩家破人亡，家裏的兩根頂梁柱——父親和大哥，都紛紛倒下了。
那時，小楊戩真的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在得知噩耗的時候，他險些直接昏倒過去，因為比起沒心沒肺、天真爛漫的楊小嬋，他已經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那代表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父親和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就隻剩下他和母親、妹妹三個人相依為命了。
可是……
就在小楊戩聽聞噩耗，兩眼一黑的時候，他看見，自己的母親先昏倒了過去。
小楊戩很愛自己的母親，楊氏也是一個很好的母親，但……
那也是一個柔弱的母親。
在家裏的兩根頂梁柱相繼坍塌之時，母親這根柱子，也即將倒塌，小楊戩沒想別的，但他那一刻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倒，不然的話，這個家就完了，就沒有一點希望了。
於是，在那一刻，小楊戩強撐著站了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學著大哥和父親的樣子，去安排後事。
等到楊氏從悲傷的漩渦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小楊戩已經將鏢局的事情處理完了，雖然這個過程中肯定會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對於年僅八歲的他來說，倉促上陣，能夠打完全程沒有轉身當逃兵，就已經是極限了。
在得知這些情況的時候，母親楊氏哭的很傷心，抱著小楊戩說，以前的她，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未出嫁之前，她被父母照顧得很好，出嫁之後，她被丈夫照顧得很好，而現在，丈夫死了，才僅僅八歲的小兒子又要來照顧她……
都說為母則剛，她本應該在這個時候撐住，照顧自己的子女，但結果卻……
小楊戩清楚的記得，母親那時有多麽自責與痛苦。
於是，他將這些天積攢的一肚子委屈和酸楚，與那股想要和母親哭訴的衝動，統統都藏了起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沒關係，我可以的。”
那個時候，小楊戩想做的事情隻有兩件，那就是照顧好母親和妹妹，以及……向黑虎山的惡匪們報仇雪恨。
八歲的小楊戩，世界裏就隻有自己的家人，照顧好幸存的家人，以及為死去的家人複仇，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而現在呢？
他拜了一個很厲害的師父，母親和妹妹都可以被照顧得很好。
而複仇的事情，師父也要幫他去做。
所以，當楚雲這個問題提出來，問他打算成為什麽樣的人，或者說，問他以後想要去做什麽的時候，他頓時就陷入了迷茫，因為，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意識到了嗎？”
楚雲輕輕一歎，說道：“經過這幾天的接觸，為師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經受劇變之後的你，正處於一種迷失的狀態當中，你現在是在為了照顧母親和妹妹而活，為了給父親哥哥報仇而活，但偏偏，不是為自己活著的，為師問你這個問題，就是要將你點醒，今日複仇之後，你當然還要照顧你的妹妹和母親，但你必須要知道，那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也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
小楊戩渾身一顫，陷入了迷惘之中，用一種近似於求救的目光，看著楚雲，道：“師父，我應該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不能回答你。”
楚雲搖搖頭，道：“這個問題，隻有你自己才能回答你自己。我是你的師父，是你的引路人，我會幫助你，但不會操縱你的人生，我所能告訴你的，就隻有保持一顆良好的心態，多去看看這個世界。
它很殘酷，但有時候也有溫度，你會在這個多樣的世界裏，找到你自己喜歡的事物，找到自己追尋的方向，找到自己的目標，但前提是，你要擦亮眼睛去看，而不是把自己封閉在隻為別人而活的怪圈之中。”
說著話，楚雲拍了拍小楊戩的肩膀，道：“師父以前聽過一個很令人心碎的故事，有一個家夥認為自己做錯了某些事，導致自己和妹妹家破人亡，此後在漫長的人生中，他都隻為了妹妹一人而活，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是在彌補自己對妹妹的虧欠，最後，他的妹妹過上了很好的生活，但他自己，卻淪落到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這很可悲。”
“師父，謝謝您，我明白了。”
小楊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道，師父所說的那個故事，究竟是不是在說他自己，但楚雲的意思，他還是明白的，並且在此刻，也深深地映刻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