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回光返照

  看戲的人

  總有一天


  也成為演戲的人


  ——周黎


  臨汐城的六月，暖意融融，紫色槐花的殘骸還遺落在馬路上，風一吹，是幹枯的香氣。


  這座有點像夢境的城市，連槐花的顏色都是很少見，周黎隻見過集水鎮乳白色的槐花，幹淨而又純粹。


  剛剛畢業答辯完了的大四學長學姐們，像是被囚禁了許久的靈魂，終於得到了解脫。


  他們穿著不同顏色衣領的學士服，瘋狂的拍照留念，他們笑著，鬧著，好像這所大學裏最年輕的人群就是他們。


  一年後，周黎畢業的時候，她才明白，那些看起來歡心雀躍的人們，其實心裏並沒有表麵上那樣的快樂。


  那種感覺，就像是病人的回光返照。


  周黎知道這樣形容大學畢業生的心情並不合適，但是她已找不出更貼切的詞語。


  沒有珍惜過大學時光的人們，在那最後的時刻也在拚命的製造回憶，而回憶從來都不是趕製出來的次品，可那又何妨，總比空手而去好的多。


  金錢和張小龍也早就找好了別的城市的工作，在歡送他們的飯桌上，幾個人喝的熱淚盈眶。


  他們口口聲聲的說舍不得大家，舍不得這座城市，可最後都因為各種原因另覓高就。


  的確，這裏閑適的生活，並不適合奮鬥，走或留也不是自己能夠決定，每個即將走向社會的學生，或多或少都承受著各方麵的壓力，家庭，戀人，前程，這些平時可以逃避的問題，現在終於簡單明了的擺到了麵前。


  金錢學長醉醺醺的對周黎說道：“學妹，要記著哥在這裏創造的奇跡。”


  周一沒有笑，倒了一杯啤酒，一口幹掉，對金錢說道：“不僅她記著，我也記著呢，四年的兄弟，誰也不能忘了誰。”


  送別的場麵，淒涼瑟瑟，飯店裏別的包間裏，時時傳來幹杯的聲音，那樣的用力，幾乎要將玻璃杯磕碎。


  周黎仿佛還停留在初見他們的時候，N4如今唯獨少了慕念遠，她和他的關係，從有好感，到互相疼惜，到如今的連送別都不能，不過才四年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更何況是浩瀚久遠的人生，誰走誰留，不到蓋棺入土的一刻，又如何敢去評說。


  周黎一杯一杯的敬他們，好在周一還在這裏讀研，周黎心裏卻還是覺得空落落的。


  舊時稱兄道弟的好友，如今就要天各一方，周黎嘴上說著以後也要多聚，可大家心裏都清楚，以後重逢便是遙遙無期。


  每個人都要有自己去走的路，有要做的工作，有要照顧的家庭，又有多少機會千裏奔波去另一座城市裏找一位舊友喝上一小盅。


  張小龍喝的滿臉通紅，金錢搖晃著大聲說道：“我金錢，雖然要走了，但是我存在於每個學妹的錢包裏。”


  周一跟金錢碰了杯，大聲的說道：“不管你是學妹是學姐，是上學還是上班，過再舒適的周末，都逃不過我周一的魔爪。”


  張小龍沒有力氣的跟道：“還是你倆狠，走也不走的徹底，老子揮一揮衣袖，什麽也不留下。”


  周黎聽著他們調侃的話，卻再也笑不出來，她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便起身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鏡子前麵，站著一個高挑的女生，一襲白裙，優雅大方，女生從鏡子裏看見周黎，便轉過身來。


  周黎不細看也知道是白西學姐，雖然她一向對自己是傲視的狀態，可一想到她也要離開，周黎還是客氣的對白西說道：“學姐，你也在這裏。”


  白西似乎也喝的有點多，她揉了揉淩亂的頭發，對周黎說道：“周黎，要珍惜這裏的一切。還有，即使是慕念遠跟你沒有走到最後，我也羨慕你，還有那樣一段美好的回憶。”


  難得的溫柔，卻是即將散場時的告別語，周黎對白西學姐，一直是崇拜，或許以前還有敬畏之情，現在，她隻覺得白西也是一個孤單的女孩，就如她身邊的那幾個女孩子一樣。


  周黎覺得有些哽咽，她輕聲說道：“學姐，我會想念你的。”


  白西眼淚在打轉，她故作堅強的說道：“矯情。”便離開了洗手間。


  比起白西學姐四年的求之不得，周黎應該感謝還有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戀吧，雖然那個人親手毀了她的美夢，擊敗了她的天真，可是她依舊要感謝他，是他讓她更耳聰目明的去麵對現實。


  或許此時他也正在某個酒桌上酩酊大醉，或許他也舍不得離開這裏，或許他也懷念與她在一起的時光，可是這些都與她無關了，她隻願今後，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