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選擇
陳予懷剛才晚飯的時候沒胃口便也沒叫擺飯桌，好不容易被采瑛端進來半哄半喂著吃進去一碗甜湯，末了還全吐了。
這會兒胃裏難受還難受著，聽賀長影叫自己，抬起頭來的時候還淚眼婆娑的，也嬌嬌地喚了他一聲：“你終於回來了！”
待他走近了，她更是一時間沒控製住，伸手抱住對麵的人，委屈地蹭在他懷中。
賀長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好了，這不是回來了嘛。怎麽還哭了，要當娘了不開心？”
“開心，誰說不開心的？我隻是吐了一天有些難受而已。你是不知道，我今兒一聽說自個兒有了身孕，就那一瞬間，連孩子日後上學堂要請什麽樣的先生都想好了！”
陳予懷當然是說笑的，可他低眉瞧見了她眼中的期待，心頭閃過一絲愧疚。
她沒有察覺賀長影的不對勁，繼續把頭靠在他懷裏道：“隻是周郎中走時母親過來了，知道我懷孕，她才是似乎不很高興的樣子。”
雖然林婉清全程都沒有表現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可陳予懷從小到大沒在親媽身邊養過幾天，奶奶忙的時候她也沒少往親戚跟前兒住，心中敏感的很，早就練成了察言觀色的本事。
林婉清今天的表情一直都淡淡的，根本就不像一個被告知快要做祖母的人該有的反應，雖還是一貫慈愛的話，可還是叫人覺得她淡定得有些過了頭。
尤其是她還主動提了一句平陽公主的宴席，明擺著就是告訴陳予懷，即使懷孕了，該去的應酬也是一樣兒都不能少，與她自個兒一貫打造出來的慈愛婆婆的形象簡直相去甚遠。
“你瞧瞧，都說婦人有了身孕就總會胡思亂想，我看是沒錯。你不知道，母親那個人就是那樣的，她心裏高興，嘴上也從來不說的。”賀長影偏過頭，嘴上安慰著她，心卻又沉了幾分。
林婉清來過。
她知道陳予懷懷孕了，卻很不高興。
單是這兩點，就讓賀長影感受到了棘手。
陳予懷還想接著說什麽，他卻輕輕推了推她，將人從懷裏撈出來。
“予懷，你先歇息。那邊還有公文沒處理完，我去去就回，一會兒就來陪你。”
榻上的人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卻也沒說出來，終究隻是拽了拽他的衣袖道：“那你快些回來，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講。”
賀長影聽著她可憐巴巴的語氣，心頭浮上不忍，重重“嗯”了一聲，也沒敢回頭，徑自出去帶上了門。
“小侯爺這麽晚了去哪兒，廚房給您熱著宵夜，就快得了。”
采瑛方才還見小兩口甜甜蜜蜜在屋裏說著話，可轉眼間便瞧著賀長影麵色凝重的出來了，趕緊攔了他一下，生怕二位主子是吵嘴了。
畢竟陳予懷現在的身子是一個頂兩個，采瑛又聽說婦人懷孕最忌諱情緒起伏，便唯恐她有些什麽不高興的傷了身子。
賀長影回過頭來朝她擺了擺手：“先不吃了，我有些要緊的公文得先去處理，你好生照看夫人便是，我馬上就回來了。”
采瑛半信半疑，卻也不好多問，答應了一聲便折身回去了。
都說春寒料峭，如今夜裏的天兒還是冷，路上濕濕的，賀長影隻覺得寒氣是從心底裏滲出來的，加快了腳步往青竹軒去。
林婉清似乎是早就料到他會來，這會子了也沒吹燈，正坐在外屋喝罷茶，拿了剪刀剪燭花兒。
瞧他進來，她也沒有多意外，隻叫花穆多續一盞茶來，抬眼瞧了瞧自己的兒子。
“你夫人有了身子，是樁高興的事，我還以為你今兒會就待在屋裏陪她呢。”
賀長影的聲音清冷，似是壓抑著怒氣一般：“你知道她有了身子，卻還想著叫她明兒跟你去見平陽公主？”
“這不是早與你商量過的事兒麽，原是板上釘釘，怎的又重提起來。”林婉清皺眉，“再說當初這法子可是你自個兒提出來的，如今又與你母親來大呼小叫，像什麽話。”
“可予懷她現在懷孕了，我不願意依著當初的法子了還不行嗎。母親，您就當是為了您的孫兒，咱們另想轍吧。”
賀長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了些，身側的手卻還是緊緊攥著拳。
“還沒生出來就不算是我的孫兒，而且我賀家的子孫，也合該為賀家作貢獻的。你是如此，你的孩子也自當如此。
平陽公主那個人的脾氣多好撩撥，你也清楚。如今你屋裏那個有了身子，更是嬌弱得很，興許公主輕輕一推孩子就沒了，這叫咱們去宮中理論的借口便越發好找，還省得她自個兒受苦，所以我才說是喜事啊。”
“你害了父親內院兒那麽多孩子，如今還要害我的不成！”
瞧著他母親雲淡風輕述說著如何設計自個兒妻兒的樣子，賀長影隻覺得心中一陣惡寒，忍不住又同她嗆起來。
林婉清這下子卻被他惹急了：“你好無理！竟說我害你父親的孩子？你怎麽不想想我是為了誰！倘若不是我步步為營、小心算計，這府裏三房六院兒的但凡有一個生下兒子，如今哪還有你賀小侯爺這樣的風光！”
賀長影別開眼不再瞧她：“反正我不允許你這麽對予懷，原本大人受些罪也就罷了，你又何苦利用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大人受罪也辦不成的事兒，有了這孩子才好辦呢。長影，你這樣年輕，孩子往後有的是。母親從來都告訴你大局為重，你可千萬別叫鬼迷了心竅。”
林婉清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但勸了半晌也不見他鬆口。
不過自個兒的兒子終究是自個兒最了解，她靜默了片刻，站起身來盯著賀長影，幾句話平靜卻更令人生寒。
“我先前已經與你說得很明白了，如今你也不要貪心，就當你我母子各讓一步。你自個兒選，是要你夫人明天過後平平安安回來還做這侯爵嫡妻，還是要那團血肉隨著它母親一起客死雲通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