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南下落腳
而陳予懷和采瑛在離京之後日夜兼程往南行了兩日，忽見傍晚馬車歇息時臨了一條小河流。
那河流雖不甚寬，但清澈見底，涓涓蜿蜒，也叫人瞧得心下歡喜。
陳予懷有些興奮地從馬車裏鑽出來，向著車夫問道：“季叔，這是什麽地方了啊？瞧著已經與京城大不相同了。”
趕馬車的老季是近來常在她們鋪子裏買糕點吃的，前兒聽說陳予懷要閉店，硬是纏問了半日為什麽關門。
陳予懷沒法子，隻得說自己是開張這許久甚是忙亂，覺著有些乏了，想去外頭遊曆一番看看山水。
本以為這是個搪塞的好借口，沒想到老季聽後當即便說自個兒就是個趕馬車的，非要送她們二人出門，以此換她再做一盒子糕點給自己的小孫子吃。
陳予懷聽罷失笑，一來覺著自己擅自做主將店門關了是挺對不住這些老顧客的，二來一盒子糕點換輛靠譜的馬車倒不失為合算買賣。
於是她思考半晌，便也沒有作那推辭的假模假式，大大方方應承了下來，當夜就叫采瑛著人送了兩大盒各式各樣的糕點去季家屋裏，翌日賀長影忙著操持家中祭祖事宜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出城了。
此刻正在河邊敲打著旱煙鍋的老季聽她問話，皺著鼻子忙吸了一口煙嘴兒，而後笑嗬嗬地回答道：“陳姑娘沒來過這兒，咱們已經過了江，此時已是姑蘇地界兒了，瞧著風景不一樣吧？你若喜歡，就在這兒落腳住幾天倒也不賴。”
出門時他曾問過兩人此行打算去哪兒，采瑛說聽她姐姐的，而陳予懷是個地地道道的外鄉人，連這古代的地圖都沒見著過，哪知道上哪兒去。
所以兩人一合計，幹脆就叫老季往南邊走，采瑛是聽說南邊風景秀麗人又和善，陳予懷則純粹是覺著春天的氣候還不穩，這古代又沒暖氣，要燒炭無異於燒銀子。
不如南下了，去感受感受那真的春暖花開，也省得在北方挨倒春寒的凍。
老季也樂得幫著這倆姑娘找個好地方，堪堪行了這兩日，瞅著陳予懷似是喜歡這小橋流水的，便順著提出要她們就在這兒落腳也可。
“在這兒住段日子，陳姑娘若是還有玩兒的心，那就再往南走。到了邕州更是水肥之地，魚啊蝦啊，個個兒都鮮著呢。”
采瑛光是聽著就已經在咽口水了，全然沒了剛出來那時候依依不舍望著京中城門樓子的那股勁兒：“季叔，您怎麽哪兒都知道啊，簡直是萬事通、百事靈！”
蹲在河邊的人被她誇得不好意思，不過也多多少少帶著絲驕傲，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土道：“你季叔年輕的時候那可是跟著鏢局走南闖北的，知道這點兒東西不算什麽。”
陳予懷眨著眼睛嘖嘖稱歎，怪不得人家都說京城裏是藏龍臥虎，這麽一個年過半百瞧著不起眼的老車夫竟也還是走過鏢的？
她湊上前來，腦子裏閃過自己看的那些電視劇的畫麵：“叔，那你是不是會好多功夫啊？你們走鏢要是遇上土匪了是不是真打啊？”
聽完這一連幾個問號，老季衝她嘿嘿一笑，揚起沒拿煙鍋那隻手裏的馬鞭：“那倒沒有，我就是個趕車的，從一開始這就是老本行了。”
他說完吹了一聲長哨走向馬車，馬兒乖乖巧巧踢踏了兩下蹄子，陳予懷和采瑛對視一眼，笑出了聲兒。
兩人斟酌片刻，就真的決定在姑蘇城裏落腳了。
安頓好客棧之後，老季趕著回京城去看自己的乖孫，說什麽也不肯多留一日，當日夜裏就趕著馬車走了。
“姐姐，你說小侯爺和二公子他們這陣兒是不是正找你呢。”
還有泰平，是不是也因為夫人又不見了正被他家主子折騰著在外頭尋人呢。
是夜，采瑛躺在床上，隔著一層薄紗簾子望了望外麵像是水洗過一般墨藍的天幕，有些惆悵地問身邊的陳予懷。
她們二人這算是不辭而別吧？今兒初來時的興奮和新鮮感慢慢淡去之後，那點兒糾結就又從心頭爬了上來。
陳予懷翻了個身，撐起腦袋直了半個身子瞧她：“那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兩日了，興許他們找不著也就不找了。”
她自以為灑脫的說完，卻又沒忍住從牙縫兒裏溢出一聲歎息似的，藏也藏不住。
“你總有一日會明白的，如果兩個人分開是為了對方的將來著想，那離別也不算什麽的。左右一輩子也不長，不在一塊兒就不在一塊兒，沒什麽過不去的。”
采瑛聽著她似是安慰她自個兒一般的話，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終是沒接下去，隻在心裏歎了一句，不知陳予懷這次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她沒跟人有過什麽海誓山盟的愛情，隻是覺著男女之間要是相互喜歡就該在一起的，何苦要如此這般的折磨自己呢。
或許她不能理解陳予懷為了賀長影的將來而作出的自我讓步，可若是將這事兒安在她身上呢？
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好像他們這些為人奴仆的小人物，也真沒什麽值得這般考量的大事。
采瑛這麽想著，忽地就被自己腦子裏下意識蹦出來的那個人名驚著了，旋即偷偷紅了臉，心虛似的背過身去不再與陳予懷搭話。
兩人各懷心事，迷迷糊糊也就到了天亮。
陳予懷早早起身叫采瑛，隻道來都來了，不如早些去姑蘇城裏轉轉，說起來也是不枉此行。
可誰知才進城中，她們就被眼前的景象唬得一愣，這兒竟也不是原本幻想中熱熱鬧鬧的姑蘇城。
說來熱鬧是有的，不過並非歡歡喜喜的熱鬧，而是眾人紛紛搶著往糧店去、一袋子一袋子往家扛米的熱鬧。
采瑛皺著眉頭瞧了半晌，見人們臉色都不太好看，似乎是著急往家囤糧食抗災一般，便上前拉了一個腿腳慢的大娘，俯身正要問話，卻反被大娘開口堵住了。
“我說姑娘，這就要打仗了，你們怎的還有心思在街上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