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瞞不住就不瞞了
“戰爭”這個詞對於生在新世紀、長在紅旗下的陳予懷來說都是完全陌生的,更不必說此刻告訴她,她身邊的人要上戰場了。
可想而知,剛才夥計這短短幾句話對她內心的衝擊有多大。
尤其那個要上戰場的人,還是她曾同床共枕的夫君,是她第一次動了心的男子。
陳予懷隻覺得這事兒比讓她自個兒上戰場還要難接受。
采瑛凝眉望著她:“姐姐也不用過於憂心,其實賀家原就是武將,上戰場不過是應當應份兒的事。你放心,小侯爺就算是上了戰場,也斷不會是衝鋒陷陣的那個。他同安國公一樣都是將才,皇上也舍不得叫他……叫他真做什麽危險事的。”
她原想說“舍不得叫他送命”,可“送命”兩個字在嘴邊咕嚕了一圈兒,愣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便咽了回去,隻覺心中五味雜陳。
陳予懷定定地聽她說完這些話,緊緊攥著拳頭,直到指甲都陷進掌心的肉裏了才緩過神兒來似的。
“咱們去邕州吧。”
她知道方才采瑛特意問了那夥計賀家父子帶兵到哪兒,為的就是給她說出這句話的機會。
賀長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危險,她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
可萬一真的留下了什麽遺憾,陳予懷覺著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采瑛此刻卻是鬆了一口氣似的點頭:“好,我這就去打問打問附近有沒有靠譜的馬車和車夫,定叫姐姐快些見著小侯爺!”
陳予懷有些臉紅地瞟了她一眼,踱回房間裏雙手托腮坐在了桌前。
去邕州找他.……
找得著嗎?不知道。
找著了做什麽,說什麽呢?也不知道。
可她就是想去。
那麽危險的場麵下頭,有個愛的人陪著,總歸會比孤身一人多一份想要活著的執著吧。
陳予懷此刻已經不求別的了,隻求那槍林彈雨暗箭橫飛的時候,老天能長長眼,叫賀長影平平安安的。
南邊又是天旱、又是兵荒馬亂的,京城自然也已經時刻戒備著了。
賀長影領命後三日,便快馬加鞭帶著自己手下的那幫親兵啟程往南走。
臨行前,他回了一趟家,與母親弟弟告別之後,端端正正將一封休書送進了沁心齋。
“小侯爺這是什麽意思?”
林若恬原還因為清明祭祖時那事躲著賀長影,可現下見這陣仗,忙挺著肚子追出來,想拉住他的衣袖不叫他走,卻瞧著那一身甲胄無法下手,隻得在他快要踏出門的時候高聲喊了一句。
賀長影頓住腳步,徐徐回頭。
“你原是妾室,本用不著休書這種東西。可我念你是我表妹,又是大戶人家出身,總歸該給個了結的,不能似旁的妾室一般說不要抬出去便罷。”
他細心地解釋了一番,林若恬卻覺得後背發涼似的,出口的話差點就語無倫次了:“小侯爺因何而不要我,我,我腹中懷著的是小侯爺的血脈,且是雙生,您如何忍心將我們母子三人一並休了去!”
賀長影聽她這話就更是可笑,一把甩開她虛虛扶在自己臂膀上的手:“我今兒給你留著麵子,你偏生不要。原本乖乖應了我這休書,回家且說我是臨上戰場怕拖累了你也就罷了。
可你偏要個所以然,就不怕我將你做過的那些虧心事全都抖摟出來,那麵子誰也甭要了。”
林若恬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細細思量了半晌,難怪那日從祖祠回來後,周郎中說是奉了小侯爺的命給家中每位女眷都請了平安脈。
她當時竟也沒想到自己肚子裏這回事兒,稀裏糊塗就伸了手出去,難道是.……
“你腹中是不是雙生子且不說,單就算作是一個,那是不是我的血脈,你自個兒還不清楚嗎?”
賀長影見她不說話,幹脆也就不留什麽麵子了。
他這話音本就冷極,再加上身子裹在在反著光的甲胄裏,眼中也隨著像是藏了一絲陰鷙似的。
林若恬心知再不說話也不能夠了,可若要承認肚子裏這回事,更是無異於自毀前程。
看來眼下能做的就隻有裝傻充楞。
“小侯爺說的話,若恬一個字都不明白。我雖曾做他人婦,可也不是隨便的人。來了賀家之後,卻是真真兒隻同小侯爺有過夫妻之實,這孩子不是您的血脈還能是誰的呢。”
“你當夜自有那用迷香的手段,而且用過迷香之後你我究竟有沒有過夫妻之實還難說呢!”
賀長影見她竟還同煮熟的鴨子一般嘴硬,冷笑一聲正要喚人去叫周郎中來當麵對質,卻被匆匆趕來的副將打斷了。
“小侯爺,皇上在城牆上相送,可等了許久也不見您的影子。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出城吧,免得耽擱了聖駕。”
站著的人皺了皺眉,他原是打算在走之前趁著這樣的緊急而快些將這事兒處理完的,卻沒想到林若恬不買賬,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死不承認,偏偏皇帝老兒又來添亂。
可他總歸是不能真叫皇帝站在城樓上等自己解決完這些家務事的,深深瞧過一眼撫著肚子的林若恬之後又道:
“你若是識相,拿了休書回林家去。二舅舅那般惜子,自不會虧待了你。可你若不識相,就算來日這孩子生下來了,一驗便知是不是我賀家的種,到時候又是什麽景象、什麽罪名,你可想好了。”
賀長影說完便轉身隨著副將一同離開了安國公府,留下林若恬還站在微微有些冷的春風裏,那身子也不知是因為單薄的衣衫而發抖,還是因為害怕而輕顫。
“小姐,這,這可怎麽辦啊?”
一直在不遠處聽著兩人對話的冬春此刻瞧著賀長影走了,也便趕緊到了她身邊,凝眸糾結。
林若恬望了望賀長影離開的方向,又低頭注視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瞞不住就不瞞了吧,可是要等我這孩子生下來再驗,也是不能夠的。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份兒上,倒不如他們父子此番幹脆別回來了,直接叫我這孩子襲爵,我也是滔天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