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陳予懷瞧著采瑛一張小臉兒都快擰巴成一團了,隻覺得想笑:“你別那麽緊張,人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不跟他們套近乎,哪能知道咱們到底是危險還是不危險呐?”
那穆龍若是真的想要她們的性命,那大可不必費這周折把她們帶上山來,還管吃管住的。
她們眼下既能平平安安站在這兒,那就說明她們是安全的,根本不必像采瑛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正如陳予懷所說,她們倆現在在那幫土匪眼中就是真金白銀,能跟賀家換錢的,就連怠慢都不一定,哪還會把她們至於危險之中。
她跟人套套近乎,無非就是想確定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確定一下周圍的人到底都是些什麽角色,好順勢而變不是。
“那你現在知己知彼了?”
采瑛將信將疑地嘟著嘴,眼巴巴兒望著已經在藤椅上舒舒服服躺下的陳予懷。
“唔,這土匪們住的地方還挺不錯的,你也來歇會兒。”陳予懷衝她點頭,先是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張椅子,而後才接著道,
“我大概已經摸清了這山寨裏的情況,反正寨子不大不小,那穆龍肯定是說了算。除他之外,應該就是沈蔓最受人尊重了,畢竟是未來的大嫂,她說的話在穆龍心裏應當是有幾分重量的,咱們多跟她在一處接觸接觸肯定沒壞處。”
“可我瞧著穆龍對沈蔓倒是並無那種意思啊,你看今兒這一頓飯,他對她冷淡得很。而且那麽好的菜色,自從沈蔓從後頭出來坐在他身邊,他便好像吃得跟嚼蠟似的,似乎是很不想跟她一處用飯。”
說到菜色時,采瑛咂咂嘴,好像還在回味著晌午那頓飯似的。
說來這沈蔓的手藝還真不賴,七盤子八碗的一個人安頓,味道也全然不像山寨裏簡簡單單做的大鍋飯。
陳予懷“嘖”了一聲:“傻丫頭,這點事兒你都瞧不明白麽?若是他對人家姑娘真的沒那個意思,怎麽可能讓她在自己山寨裏待這麽長時間?
而且你看看滿寨子的人,若不是有了穆龍的默許,哪個敢隨隨便便開大哥的玩笑。”
要依她看啊,那穆龍跟沈蔓完全就是“雙向暗戀”嘛,至於沈蔓一來他就冷淡,那分明就是在喜歡的姑娘麵前膽怯罷了。
隻是兩人之間有那麽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猶抱琵琶半遮麵,隻待哪一日有人主動了,關係也許就能明朗起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更別說土匪了。
所以說,她們兩人要想在這兒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過些日子,那必然是得與沈蔓好生相處的。
屋裏都安頓好了之後太陽也快落山了,陳予懷朝采瑛招了招手:“也快到晚飯的點兒了,咱們去瞧瞧沈蔓那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難得做人質還沒有人限製她們在山寨裏的活動自由,她一來是本著繼續打探情況的心思,二來也確實是想著沈蔓一個姑娘家要負責這麽幾十口人的吃飯問題,她們好歹住幾日,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兩人憑著晌午的記憶摸進後院的廚房裏,果然瞧見沈蔓正一個人挽著袖子在案板上切菜。
她似是有些習武之人的靈敏,聽見門口的動作,條件反射一般就握緊了刀把兒,回頭之間眸中還帶著一絲淩厲。
等到看清楚了門口是柔柔站著的陳予懷和采瑛,沈蔓的神色這才鬆動下來,似乎是為自己的反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陳姑娘有事麽?可是住處還有什麽需要的?”
陳予懷連忙擺手進門:“沒有沒有,隻是想著阿蔓姐該是做晚飯的時候了,我們兩人也不能閑著隻出兩張嘴啊,多少得給你打個下手。”
看著她輕車熟路卷起袖子的模樣,沈蔓似是有點詫異,嘴上又笑道:“我一個人都做慣了的,洗菜什麽的也有底下的弟兄幫忙,多你們兩張嘴有什麽難的。倒是陳姑娘定是嬌貴人家出身的小姐,做不得這些粗活兒。”
一聽她這話,陳予懷愣了片刻,旋即反應過來人家說得也沒錯,任誰去想,大抵都覺著賀家小侯爺娶的女子定是門當戶對的吧。
“姐姐確是說笑了,我哪裏是什麽嬌貴人家的小姐,原先也不過是個揉麵做糕點的,能嫁給小侯爺,全憑一星半點兒的運氣。”
若是讓她說真心話,陳予懷定然是不會如此妄自菲薄的。
可來了古代這麽久,有道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本著入鄉隨俗的原則,她倒是也把“門戶”二字吃得透透的。
每次自個兒主動承認一句自己的家世配不上賀長影,倒是比讓別人指指點點舒服得多。
沈蔓聞言卻沒有像平日裏那些人一樣露出或羨慕或鄙夷的眼神,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轉了轉,不知是陳予懷眼花了還是怎麽的,竟從她的神色中瞧出了一絲落寞來。
她正尋思著自己到底那句話說得不合適了,卻聽沈蔓終於又低低開了口。
“陳姑娘說錯了,你能嫁給小侯爺,憑的不是運氣,而是一個‘情’字。世上有多少人空攢了一身的運氣,卻始終得不到心愛之人垂憐的,缺的就是這樣一個字。”
陳予懷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悄悄兒跟身邊的采瑛交換了一個眼色,怎麽聽怎麽覺著這沈蔓說的是她自個兒的心聲啊。
隻是這才一相識,她雖有滿心的八卦想問,可也不好一上來就打聽別人的私事。
於是便幹笑了兩聲,順手接過沈蔓裝好的一盆菜葉來擇著,隨口一說似的道:“其實也不盡然,有些時候自個兒瞧著是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垂憐,可終歸當局者迷,在旁人眼裏,他們或許早就是一對兒有情人了。”
陳予懷說完想了想,又好似沒說全一般,清清嗓子補充了一句:“世上所有的事兒,皆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她的話音落下,沈蔓還沒來得及接,便聽門口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
“可若是有無法逾越的鴻溝,便是再念念不忘,也難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