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除了你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無論沈家父女如何規勸相留，穆龍到底還是走了。
而他走之前，也隻給沈蔓留下了一句話。
“我不想你在失去安穩生活的時候，才開始悔恨與我沾上關係。”
穆龍一去便是十餘年，一個人孤苦伶仃東躲西藏，直到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黑風寨的老寨主，從此上了梁山，劫富濟貧，最後竟還接了老寨主的衣缽，成了山寨的大當家。
“我原以為這輩子也就在山寨中如此度過了，沒想到三年前，阿蔓會突然找上門來。”
穆龍看了一眼身邊皺著眉頭聽他說故事的陳予懷，強撐著笑了笑，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沈蔓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穆龍心裏是喜憂參半的。
彼時的他已經成了黑風寨的寨主，雖在山寨眾人麵前過得風光，可底下幾十口人的生計攥在手裏，卻也實在算不得輕鬆。
而今忽然有個熟悉的人來了，多少能同他說說心裏話，他自然是高興的。
可沈蔓一開口，帶來的便是沈家爹爹病逝的噩耗。
“沈爹爹一沒，阿蔓便成了無依無靠的姑娘。我隻能將她留在身邊，可也不能將她留在身邊。”
回憶起這些的時候，穆龍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陳予懷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三年前的他是如何糾結的。
十二歲的他是潛逃的反賊，不能報答沈蔓父女，甚至還有可能給他們帶來災禍。
而十餘年後，他不光是反賊，還多了一個土匪的名號，光明正大與官府為敵。
可沈蔓的心意是藏不住的，穆龍無論如何都是左右為難。
他一個人一輩子也便罷了，倘若讓沈蔓摻和進來，才是徹徹底底毀了她的前程，連帶著 他當年的離開也毫無意義了。
但無依無靠的沈蔓總要有人收留，一個舉目無親的人，除了他，還有誰能幫她？
糾結之下，穆龍還是安頓沈蔓在山寨裏住了下來，名義上沈蔓是他的義妹，可人人都瞧得出來，寨主總是有意無意地在與這阿蔓姑娘避嫌。
兩個人躲躲藏藏的，這日子終究也得過，而且一過就是三年。
沈蔓不僅在山寨裏住了下來，還主動包攬了山寨上下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很快就跟眾人打成了一片。
其實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其中的緣故，大抵也跟姑娘家更擅長同對方身邊的人相處有關吧。
總之這黑風寨上上下下早已在心底裏認定了沈蔓就是他們寨主命裏的媳婦兒，一個兩個的總在背地裏偷偷喊“大嫂”。
饒是周圍的人這樣肆無忌憚頑笑著，穆龍總是顧及沈蔓的臉麵，聽到了也當沒聽到，不曾開口說過他們半句不是。
他自個兒藏著掖著也便罷了，隻是這話聽得多了，他給沈蔓踅摸人家也踅摸得愈發勤快了。
直到去歲端陽，山寨裏一眾人等都喝得五迷三道，沈蔓也被他們灌了幾盅，或許是不勝酒力，又或許是酒壯慫人膽，總之她就那麽當著大夥兒的麵兒把自己跟穆龍之間的那層窗戶紙捅破了。
除去小時候那回，那應該是穆龍第一次明確地拒絕她。並且在翌日就找來了媒婆，逼著人給她找一戶好人家說親。
瞧見媒婆嚇得兩腿發顫，沈蔓捉起剪刀往自己脖子上一豎：“穆大哥，我在黑風寨住了快三年，旁人都道我是你命中的妻。可我從不求名分，隻求能陪伴在你身邊。若是這樣你還急著將我往外推，那我隻好以死明誌了。”
一向乖乖巧巧的沈蔓作出這樣的舉動也著實是將穆龍嚇了一跳，他衝上去奪下她手中的剪刀，直至離開那間屋子，手指也還是顫抖著的。
從那以後，穆龍不再提讓沈蔓離開的話，卻也比之前更加刻意地躲避她。
而沈蔓也十分默契地不提起端陽之事，隻是山寨的眾人愈發將她當作女主人來看了。
陳予懷聽穆龍把這事情講得明明白白之後，忍不住攥起拳頭，橫眉瞪眼地瞧他。
“穆大哥，不是我說你，人家好好兒的一個姑娘千裏迢迢來投奔你這個土匪，這樣的心意還不夠明顯麽？我是個局外人，所以能看得清清楚楚。阿蔓姑娘絕對不會有後悔的那一日，對她來說，除了你就沒有更好的選擇。”
都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看過無數言情小說的陳予懷倒是很能理解沈蔓對穆龍的情有獨鍾。
古代的姑娘出嫁早，自然也都早慧。
十來歲的年紀裏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若說非得有個寄托，那她眼裏心裏當然也隻有那個曾經朝夕相處的少年。
投奔他而來之後，年年歲歲日日月月，那份感情自然隻多不少，積攢在心裏，哪還能容得下別人。
穆龍以一種十分糾結的眼神瞧了瞧陳予懷，半晌之後，他竟有些膽怯一般，反問了她一句：“你這話，當真？”
陳予懷愣了愣，霎時間明白過來，這人大抵是開竅了。
於是便趕緊點頭，放下心來，笑嘻嘻道：“你雖比我年長些，可也不曾婚配不是？所以這男女之事，你自然是沒有我懂的。”
打鐵還須趁熱，她得快些說服穆龍給人家姑娘許一個前程。
雖說陳予懷與沈蔓套近乎原本是為了自己，可今兒見著她傷心的樣子，便忍不住想成就了這段姻緣。
“可······”
“穆大哥，阿蔓姐姐是個好姑娘，你也是個好人。你那黥麵刺青是時運不濟受了連坐，她最是清楚不過，你與那些大牢裏的反賊怎能相提並論？你隨我去找阿蔓姐姐，兩個人說開了就好。”
看著穆龍又不自覺地撫上自己那半邊臉，陳予懷趕緊打斷他的話，將人推著往廚房外頭走，順手奪了他捏在掌心的那一副麵具。
兩人就這麽推推搡搡地出了門，眼看著穆龍半推半就將要聽從陳予懷的話去與沈蔓說了，卻沒想到底下忽然有人慌慌張張跑來，氣兒都喘不勻了：
“大，大哥。阿蔓姐下山了，守門的兄弟說她是哭著跑出去的，他們想追來著，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