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虎父無犬子
賀長影原本以為自己這麽一激，父親總不會真的將他以軍法處置。
可誰成想，賀賢今兒個就真是被兒子氣昏了頭，又或許是被他這麽當眾頂撞得下不來台，總之當下便揮手叫了立在營帳門口的副將來道：
“將這個目無尊長、沒規矩的東西押下去聽候處置！”
那副將沒想到這兩父子竟鬧到了這般境地，一時間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尷尬地站在原地，囁嚅道：“安國公，小侯爺他也是一時情急.……”
“是他自己不願意要這爵位和我這父親的，今兒這裏沒有什麽小侯爺，隻有藐視軍法的逃兵！”
賀賢轉過頭，一記淩厲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副將：“難不成你也要違背我的命令？”
“末將不敢。”
副將慌忙俯身表態，一陣糾結過後，走上前去向賀長影一拱手：“小侯爺，對不住了。”
他倒也不傻，知道這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的，得罪人的事兒自然做不得。
說罷便朝著不遠處的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利索地過來，要將人帶了去一旁的營帳內，卻也到底不敢伸手去碰他。
賀長影蹙眉瞧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知道此刻當然是跑不脫的，倒也沒有為難這些聽命辦事的人。
隻是他忿忿轉身跟著挪動了腳步的同時，腦子裏也在飛速運轉，想著該找個什麽機會跑出去。
但這下可急壞了一直站在旁邊的泰平，他原就慌張得很，這時候更是亂了陣腳，趕緊朝賀賢跪下求情。
“國公，求您放了小侯爺，他，他是關心則亂，原無意衝撞您的！您向來是慈父，待侯爵夫人如同親生，又怎會置她的性命於不顧？”
不管怎麽說，先得把人攔下，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瞧著賀長影被當成“逃兵”帶下去吧。
泰平這麽想著，伏在地上的腦門兒已經細細地沁出一層汗來，雙手禁不住地顫抖著。
賀賢一臉陰沉地看著他，正欲開口，卻聽自己的兒子回過頭來喊了泰平一聲。
“你用不著求他，我自是關心則亂，他卻也並無為人父的慈愛。你且先拿了銀子去，告訴那山寨上的人，若傷了予懷分毫，我定不會放過他們。”
賀長影說完瞟了一眼自己左右的那兩個小兵，嘲諷似的笑了笑，自個兒向著該去的營帳走。
“起來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泰平跪伏在地上許久，終於聽見賀賢歎了口氣從牙縫兒裏擠出這麽一句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怔片刻趕忙謝恩。
他就知道，生身的父親總不會那樣為難兒子。
也是賀長影的性格太過固執，不肯多與父親說幾句好話，才有了眼下這般別扭。
不過賀賢沒有追究自己方才插嘴的無禮，還默許了他去救人，泰平便已經感激不盡，連磕了好幾個頭，也不顧額頭上的灰土，爬起來就往軍營外跑。
這會兒時辰已近正午，折騰半晌，距離那黑風寨的人送信來已經過去了足有半日的時間。
他手裏捏著賀長影交代給自己的銀票，一邊走著，一邊祈禱那山寨裏的人也能再沉得住氣些。
另一邊已經上了山的賀長風也並沒有比他們放心多少，反而是離得那山頭越近，心裏就越發忐忑不安。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還是覺出了自己心底的緊張和恐懼。
一旁跟著的潤平很是敏銳地察覺出了自家主子的不對勁，轉念明了。
賀長風自小被父兄母親寵愛長大，雖說一家人在讀書上對他苛求了些，但別的方麵著實是不曾叫他吃過一星半點兒的苦。
更不必說眼下這場麵，很有可能就是要與那些土匪拚個你死我活的，他長到如今的歲數，哪裏遇上過這種事情？
“二公子，國公與小侯爺的軍營就在邕州，其實您可以給小侯爺送個信兒的。”
潤平斟酌了半晌，終於還是在兩人靠著一塊兒石頭歇息的時候把這話說出了口。
賀長風摸向腰間水壺的手頓了一頓，凝眉糾結似的，兩根手指摩挲著水壺，許久不語。
尋求哥哥的幫助也許是最快的辦法，可他總是私心裏覺著，這也是個能獲得陳予懷好感的絕佳機會。
她原本就對自家哥哥千般萬般放不下的，若是真把這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了哥哥，賀長風當然覺得怎麽也不甘心。
“我如今已經成人，自然是不能什麽事情都仰仗著父親哥哥。”他瞧了一眼目光躲閃的潤平，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所以這話是說給潤平聽的，也是在說給自個兒聽。
潤平看著賀長風仰頭喝下一口水，就像是把心裏的緊張和著那水吞進了肚子裏似的，再垂眸時語氣已然堅定。
“人都道虎父無犬子，哥哥能如父親一般驍勇善戰，我賀長風再不濟，也能護得了自個兒心愛的姑娘。”
他說罷站起來朝身後擺了擺手，示意潤平也跟上，一路再無他言。
他們一邊一個地著急著，陳予懷在山寨裏也是翹首以盼，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一大早就過來杵在門前的穆龍，禁不住出聲歎息。
“穆大哥，你……你別急，信不是已經送出去了麽，應當是快有回音兒的。”
她開口這麽安慰著穆龍，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從知道穆龍的手下已經把信送到邕州之後，陳予懷心裏就咚咚地直打鼓，帶著些期盼似的，半晌了總想著一抬頭就瞧見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出現在門前，來將她帶下山。
可這眼看著晌午都過了，廚房送來的飯食擺在桌上，穆龍瞧見那些東西就忍不住想起下落不明的沈蔓來，哪裏還有吃飯的心思。
陳予懷也沒什麽胃口，而他們二人不吃，采瑛手上也動不了筷子。
三人就這麽站的站坐的坐，各懷心思，挨過了許久，終於聽得小院兒的大門被推開，底下的人略帶些火急火燎的跑進來。
“大哥，外頭來了兩個人，自稱是京城賀家來的，您看……”
穆龍與陳予懷對視了一眼，連忙應承：“快把人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