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星主苔斯蔓
距白紗帷幔三米,炫棄停止了腳步,雙腳嵌入不深的積雪。
“炫棄拜見苔斯蔓。”他彎著腰,手指尖觸碰著冷柔的雪花,佁然不動。
沉默良久,炫棄屏住呼吸,保持著應有的虔敬。
“菇冉炫,你何必自沉迷離。”尖銳的聲音像一把淩冽的冰刀,刺入炫棄的心扉。
“蔓克,炫棄妄自菲薄了。”炫棄想抬起目光,是的,眼前是四百遠的糾葛,依舊纏擾不清。
“你就是個牆頭草!蔓克,對,我是蔓克,我才是克獄星的主人。世人隻有你還知道苔斯蔓,可又改得如此之快!”怨怒的語氣更深深紮入炫棄的五髒六腑,似乎刺穿了他所有的氣囊,讓他窒息。
作為克獄星的最高統帥,炫棄不得不來到蔓克宮,麵對侞亡的妹妹苔斯蔓,他曾經的戀人。在蔓克宮,他常常滯口,說什麽都覺得不對。
“苔斯侞,侞亡,我的好姐姐呀,你真的用心良苦!”隻見苔斯蔓怒氣衝發,滿院子雪花狂舞,炫棄菇冉炫全身沾滿冰雪,儼然是個雪人,他還不能稍有微動,空廓著自己的內心,隻能寂然得聽著:“弭遠本該是蔓亡的,你,菇冉炫,什麽蒼生天下,什麽萬物生靈?是,你心係弭遠,你清心寡欲,你是冉冉君子乎?說你何用,我苔斯蔓隻是被爾等小人算計,不得不安生於此,卻還要被計算,讓你心甘情願來到克獄星,真乃是無以複加,生生把你擺在我的眼前,來折磨我,侞亡,我的親姐姐,怪不得,我隻能輸得心服口服。”
一卷風揚起,菇冉炫身上的雪花全然飄逝,他還是沒有接話,如此的場景遠複一遠(年複一年),好像是必不可少的例行公事。
“明日是奉靈節,奉祭先靈,還用得著勞你大駕,派個兵士,過來通告一聲不就行啦,菇冉炫,你就是多此一舉。”嬌媚的聲音帶著陰陽怪氣的責罵。
菇冉炫哪敢派他人來到蔓克宮,隻怕有來無回。此刻,已然凍得麻木的他必須接受年少無知得來的懲戒。他曾經是那麽癡迷於苔斯蔓的冷豔,但是她的蘿化雪太過爐火純青,直至過於苛求,妄圖全弭遠轉變發展方向。繼而她爭奪弭遠之亡,關鍵時刻,炫棄倒戈,她敗於苔斯侞手中,被遣送克獄星,終身不得邁入長生星。
“菇冉炫,明日怎樣恭迎我?抬起你的頭來,看著我!”苔斯蔓永遠有著居高臨下的氣概。
“斯蔓,你要怎樣便怎樣!”炫棄抬頭望著,眼神定住,沒有任何晃動,好像眼前隻是茫然一片。
苔斯蔓站起,身上的紗巾滑落,雪花撥動帷幔,奏響淒美的《恨闕衫》,她跳起妖豔的舞姿,如癡如醉,如夢如幻,勾人心魄,炫棄巋然不動,任雪花漫舞,但其實,她是在他心尖上跳舞,舞動得他心如抽絲。
炫動的舞姿驟停,菇冉炫被她卷入帷幔內,置於圓台之上,她勾勒著他的脖子,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老了,冉炫,你畢竟老了,你看,我這滑溜的皮膚,都是拜冰雪延年所賜,為何天下不能順了我?我才是這世間不老容顏的主宰。”
置於侞亡與她妹妹之間的恩怨,他無從抽身,他必須為侞亡分憂,隻能逆來順受,此時,他亦有求於她,但不便自己說出口。
一個小時之後,猩紅的圓台舒徐而動,苔斯蔓和菇冉炫相對盤坐。
“冉炫,最近你是否做了件荒唐的事情?”她的語氣和緩了很多,帶著關切。
“是的,耀棄,你應該知道的。”於是,炫棄將萱鋒的事情和盤托出。
“哦,新奇得很,明天奉靈結束後我去看看。”
炫棄想要的,就是如此,老早他就對此有所忖度。
苔斯蔓並非惡毒女主,隻是心誌不寧,忽左忽右。當時,她和苔斯侞爭搶弭遠之亡,炫棄背叛於她並非出於情感,而是為家國天下事著想。而今隻有苔斯蔓能夠延緩萱鋒的生命體成長態勢,為此他隻有一搏。
炫棄有著無比的擔心,如果無法駕馭,那麽後果不堪設想,對苔斯蔓的引導也隻能循序漸進,滿足她的好奇心,吊著她的胃口,給她成就感。猶如她迫不及待地想,身著盛裝出現在奉靈節,卻還要顯得若無其事,毫不在意,還非要炫棄親自來請。
燥熱的炫棄平複著自己的心情,眼前的摯愛是冰火兩重天的人物,自己必然要若即若離,保持適度的距離,才能進退有據。
扮著鬼臉的苔斯蔓拉著菇冉炫的手說:“你為何不肯修煉我的寒冰延年蘿,你看你,現在糟老頭子一個,太不般配了。可我又舍不得你,你太讓我夢魂牽繞!你難道就不懂我嗎?我做蔓亡,還不是為你,為什麽不能讓男的做弭遠之亡?我此生隻想做你的傀儡,令你牽扯。”她似乎回到了和他相思相戀的情境。
“斯蔓,是我對不住你,事情都過去了,現在,將來,在這裏,我會好好陪著你,任你驅使。”
“你同意修煉寒冰延年蘿,我教你化雪。”燦爛的笑,她吐出潤白的舌尖,“嗯”的一聲,又一個鬼臉。
“是我負你,還能得到你的諒解,我菇冉炫是上輩子修來的造化。”絕對的逢迎。
“哪有什麽上輩子,此生你我萬遠(一遠約三百三十天)足矣!”苔斯蔓說的是實話,大大的大實話,普通弭遠人壽命才五六百遠,棄層最多千遠,弭遠之亡不過才五千遠而已,但是她的寒冰延年,卻能達到萬遠以上。寒冰延年的技巧,一般隻有弭遠之亡的繼承人才能知曉,但是,很少有繼承人會取修煉它,因為它的冰冷會拒人於三尺之外,不利於處理弭遠事務。當然,炫棄並沒有修煉萬遠的想法,他也不敢,他隻是偷竊部分,利於萱鋒的成長即可,或者苔斯蔓幫助萱鋒也可,反正他隻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作出一定的犧牲罷了。
“萬古長青,我不敢奢求,隻願此生博你一笑即可。”
“你又貧嘴來著,我真想摳下你的舌頭,看看它怎麽就那麽喜歡騙我來著。”弭遠人的牙齒已經退化,被肉質包裹了,有咬合沒有咬斷作用。。
“我……”菇冉炫還沒說完,苔斯蔓急切地拉下了他的手:“不用發什麽毒誓,即使你負我,我又能如何?罷了,你的小九九,也不能為我一人。你以為我不明事理,我豈願忍受人世間的煎熬,愛就是煎熬。我不同於你,還能金屋藏嬌,卻隻為了奉靈節才到我這裏來。回吧,明天來恭迎我!”
炫棄不露聲色,悄悄然飄走而出,“金屋藏嬌”,戳穿了真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