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故人相見腸寸斷無歡顏
第八十八章故人相見腸寸斷無歡顏
馬誌林當時確實是十分慌亂的。初時，他還以為自己早已被這個黃大人盯上了，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黃嘯卿布局演戲，用假名假身份來接近自己，誆騙自己露出麻腳。可當他強裝鎮定看了一會兒後，發現黃嘯卿並沒有將他的存在告訴龔知府，還放走了大牛，並判定凶手是白影鬼。
馬誌林感到，這個黃大人幾乎並不想針對自己。日間便又向鋪子裏告了假，去客棧試探黃嘯卿。這個決定委實危險，但馬誌林不得不如此。他得知道倒底還有沒有機會搭救姵兒。
與黃嘯卿的對話中，馬誌林很清楚地知道黃嘯卿認定自己是凶手了，但黃嘯卿卻沒有抓自己的意思。馬誌林不明白為何，他想不通，也不願再花心思於自己身上。他決定當夜就將姵兒救出龔府。
馬誌林潛進了龔府的西院。按著大牛所說的位置來尋姵兒。不想卻遇到了黃嘯卿的假表妹。看她的身手那麽好，馬誌林覺得自己萬萬不是這個姑娘的對手，又怕夜長夢多，便決定嚇走她。沒料到，又出現了一個怪人。好在現在兩人都離去了，看來，老天還是幫自己的。
再無幹擾，馬誌林很快就尋到了那處竹柵欄。
今晚的月亮圓如玉盤，皎潔如洗，照得眼前的空地一片空幻銀白。但那個狹小的竹柵欄裏，卻照不進一絲光亮，那裏似乎是連月光都拋棄的所在。
馬誌林的多年所尋就在那裏了。多少個夜裏，心抽痛得不成能眠，多少個日間，眼前還會恍惚出現她昔日的笑顏。眼下，就在那個幽暗逼仄的角落裏？隻要他再邁前一步就能相見！
可是他卻停住了腳步，大牛口裏所描述的情形，又讓他的心狠狠揪緊。他照著那情形，折磨管家的時候，心裏的痛完全壓過了恨。那是為姵兒感到的痛。那些手段、那些傷，姵兒是如何曾受過來的啊！
對。不能再讓姵兒受到那些傷害了。得趕緊帶她走。馬誌林終於邁步走到竹柵欄前，角落的地上，躺著一個如同一塊破布般的女人，那是姵兒？！
馬誌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他衝到姵兒邊上，蹲在她身邊，將寬大的白布脫下蓋在她身上。為她遮蓋住布滿傷痕的、裸露在外的四肢。
忽然，馬誌林想起自己此時還化著一張鬼臉，要是嚇到姵兒怎麽辦？他趕忙用手擋住臉，視線從指縫中望出，卻見姵兒慘白的臉上似乎有笑意。
那種釋然讓馬誌林的心更痛上幾分，姵兒是將自己當成來勾她魂魄的無常了嗎？馬誌林嗚嗚地哭起來，淚水決堤般湧出，將臉上的青麵鬼妝衝洗掉不少。他又用袖子胡亂抹了抹，露出本來的麵目，此時那煙葉的效果也退去了，馬誌林用顫抖的聲音，輕輕說道：“我，我是木頭哥。姵兒，我是木頭哥。”
姵兒的眼睛猛得睜大，費力地辨別著，忽然她也哭了，撲簌簌流下兩行淚珠。她也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哭了，身上的傷痛早就麻木了，不會再為那些去哭泣。但此時見到木頭哥，她內心的委屈又統統湧了上來。看到木頭哥，才又想起嫁入龔府前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有陽光，有歡笑，沒有折磨，沒有欺騙的日子。那些，恍如前世一般。
她原本以為自己此生就如此了，心裏不舍古兒，盼著龔畜生死，在這種不舍與盼中，慢慢腐爛於此。她一萬個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木頭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似乎看出了姵兒的心思，馬誌林極輕柔地替她將身上的布裹好，用哄孩子似的語調說道：“不晚，一切都不晚。姵兒乖，木頭哥的醫術可好了，木頭哥一定會幫你治好這些傷。一定能讓你，讓你春天的時候再去放風箏……”馬誌林說不下去了，他嗚咽著。
他發現這裏一牆之隔的外麵，竟是自己平日裏常來常往的街，自己每日裏為鋪子采購貨物，不知要來往這裏多少次。他萬萬料到，可憐的姵兒就在與他近如咫尺的地方受苦，自己什麽也幫了她，自己真沒用。想著，他狠狠地扇起自己耳光來。
皇甫子勳一下午都想給自己幾個耳刮子。他自問：是不是剛剛吃過黃嘯卿的虧？不對，不是剛吃過，是一直都在吃；是不是先前還和自己說黃嘯卿不好惹？不對，也不是先前才知道這人不好惹的，是知道很多年了！那為什麽啊？皇甫子勳，你為什麽總巴巴兒地把自己送到黃嘯卿麵前受虐！天可憐見的，皇甫子勳想不出啊。於是他就想扇自己耳光，但因為怕疼，沒扇。
好不容易熬啊熬，估摸著差不多一場戲的時間過了。他試著張了張嘴：“啊，咦，哦。”太好了，不是女聲了！
他倏地站起身，轉頭向著裏間的床鋪，張嘴就想叫黃嘯卿。又猛地用手緊緊地捂住嘴巴。他發現黃嘯卿還沒醒，不行，不能叫醒他。否則保不齊又會被騙吃什麽怪東西。剛剛好的傷疤，那痛還是沒這麽快忘記的。
皇甫子勳於是就換了一個方向，重新坐下，麵朝著床鋪，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床上的黃嘯卿。還別說，這個折騰人的玩意兒，真挺好看，尤其是睡著的時候。就如同，不食五穀，吹風飲露的仙人，小憩瑤台。不過，這種美態，也就限於他睡著時吧。他若是醒來，就是個披著好皮囊的惡魔。
皇甫子勳的思緒開始胡亂發散：莫非自己每每身不由己地送上門來被他虐，是因著他的這副皮囊？不對，不對。自己沒有龍陽之癖。對，對，那應該是因為自己與生俱來的，對美的鑒賞力與對美的向往吧。
這黃嘯卿美則美矣，若是不醒就更好了。皇甫子勳的思緒著實如脫韁野馬，他竟然忘了他來此的目的，是不讓黃嘯卿睡啊。
忽然皇甫子勳發現自己笑了，他還發現黃嘯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正盯著自己。皇甫子勳頓時打了個激靈，慌忙收起笑容。
黃嘯卿的聲音為什麽這麽冷：“你剛才在胡思亂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