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家姐妹

  那紀家的下人見著周令儀,態度倒也還算和藹有禮,到底是大家之奴,並不因為周家貧窮,周家姑娘又與他們紀家姑娘起過爭執,便在麵子上給人家過不去。


  “是裴家四公子,托了我們,給姑娘您帶話。”紀家下人對周令儀道。


  周四姑娘原本還支著耳朵在聽,聽到一句“裴家四公子”,險些沒給她笑掉大牙,瞧周令儀這樣子,她還真當她有本事,竟然能再攀上紀家那艘大船,若真是那樣,自己還真對她刮目相看,少不得又要重新去阿諛了,畢竟親姐妹哪有隔夜仇,姐妹間的事情,還不都是鬧著玩的嗎!


  可眼下,竟然是裴珺求著人家來傳的話,周四姑娘嘲諷兩個大字,都差寫在臉上了。


  就是鄙夷,就是怨恨,誰讓你跟紀綰綰鬧翻,害得我們也都撈不到好處,鬼才跟你鬧著玩呢!

  周令儀仿佛沒看見周四姑娘的臉色,她彬彬有禮地想紀家下人道謝,謝過對方代為傳話跑腿,跟著便問道:“不知表兄他,要與我說什麽?”


  紀家下人道:“裴四公子與姑娘商議結親一事,他如今身有殘缺,難以出門,就隻能請姑娘您前往紀家一敘了。”


  周令儀和周四姑娘都是一呆,周令儀臉色蒼白,神情也很是複雜。


  仿佛自從落水那件事發生後,她便總是這樣白著個臉的鬼樣子。


  要說結親,周令儀心裏麵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哪怕周四姑娘也一樣。周令儀雖跟裴珺一起落水,失了清白,可無論她自己,還是家裏人,都沒想過真要把她嫁給裴珺那個窮鬼,哪怕是嫁個鄉下老財,做妾,名聲雖難聽點,可日子是自己過的,不也比跟著他裴四郎,受窮吃苦要好,何況這還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其中還夾雜了個徐家姑娘,無論徐家,還是他們家姑娘,那可都不是善茬!


  徐家雖不顯赫,可再怎麽,也要強過裴、周兩家去,不是他們輕易能招惹的主。


  光是這麽想想,嫁給裴珺這件事,就百害而無一利,所以一開始的時候,裴家還沒被打斷腿,進去紀家的時候,周家對這件事便不熱心,等到裴珺進了紀家門,此事就更不了了之了。


  可是現在,他竟然說什麽,商議婚事?婚事是任由他們商議的嗎?別說這話由裴珺提出來,簡直能笑掉人的大牙,以他們表兄妹的關係,他私下裏這麽詢問,確實沒錯,可這事還經由了紀家人,才傳到她耳朵裏,周令儀活了十五年,最掙揣的莫過於一個臉麵,裴珺此舉,她若回應,就顯得她太不識規矩,太放浪形骸了些,傳出去今後可怎麽做人!


  可是,這卻千真萬確,是一個去紀家的機會啊……


  周四姑娘拚命地給周令儀打眼色,神情都變得熱切而親和了。


  “你不是最能麽,本事別用到別的地方,你重新去攀上紀綰綰啊,咱們不就又有好日子過了嗎?”周四姑娘把周令儀拉到一邊,背著那紀家下人,小聲說道,“反正都是討好,你討好別人,還不如討好紀綰綰,你倆本來就有感情基礎在,都經了這麽些日子,你現在又這麽慘,說不定她都已經氣消了,你不如就借著這個機會,跟她重歸於好?”


  周令儀看了她一眼,抽回她手中攥著的,自己的袖子。


  她斂了神情,滿麵端莊,又仿佛冰山之雪不可欺,不卑不亢對那紀家下人道:“還請你轉告裴四郎,我周令儀沒他這樣樣當街給清白女兒家潑髒水的表兄,與他更沒什麽親事可以商議的,往後恩斷義絕,切莫來往就是。”


  紀家下人點點頭,便離開了,反正他們六姑娘也吩咐,將話帶到就是,這之後周令儀怎麽說,怎麽做,都隨她自己,她要真肯去紀家,他們反而還要多些麻煩呢,不僅要把人帶過去,還得看緊了,不可讓她跑到六姑娘的跟前去。


  周四姑娘本還想要說話,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周令儀到底是比自己高明的,她剛剛的話,明著是在貶損裴珺,劃清界限,其實也已經是站在紀綰綰那頭說話,摘幹淨了自己不是,往日兩個人一起犯下的那些事,如今都可以推到裴珺頭上,隻將自己給摘幹淨了。


  周四姑娘看著周令儀,眼睛裏麵充滿了佩服,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多出些討好的意味:“好姐姐,你這是準備要去你們那個‘十二月畫社’?我聽說這回是輪到在知府小姐家開了?我聽說,她們家有個很大的荷塘,就臨著西湖而建,可漂亮了,真想去見識見識啊!”


  周令儀滿是嘲諷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就好好想著吧。”


  她說罷,提裙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留下周四姑娘待在家中,又氣又恨,好事不帶姐妹,就跟從前一模一樣,什麽東西都想著自己獨一份,好的沒沾上,有壞事卻總連累到她們!

  周四姑娘在心裏麵,惡狠狠地將周令儀詛咒了二百一十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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