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還挺凶
今日是端午,大街上倒也不乏青年男女甚或小童們戴著玩具嬉鬧。
可是蘇凝雪怎麽著也算是個熟人,既被她認出,慕雲城和紀綰綰便相繼摘下麵具。
女孩子的容顏映入眼內。
蘇煜的心頭重重一跳。
竟然是她。
果然是她。
他心間漫過無比的不可思議,隨即釋然,不知為何,再想到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的胸腔便被暖意給浸滿了。
可是,他的未婚妻,怎麽會和慕雲城站在一起?
他看著紀綰綰,周令儀卻在看他。
蘇煜看紀綰綰的眼神,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對於這二人的婚事,她之所以意難平,是因為在她的心裏麵,像紀綰綰那樣低賤的商戶女,又不學無術的厲害,是絕對配不上蘇二公子的。蘇二公子天人之姿,能與他相配的女子,至少也是像自己這樣官家出身,落落大方,頗有文才才是。
可是,憑什麽就因為家世不同,連紀綰綰那樣的草包,都能和蘇二公子定親,辱沒了她心中的男神,而自己,卻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向往而羨慕地看著她。
這樣的心事,在周令儀逐漸扭曲的心智裏日益發酵,如果有機會,她發誓她一定會殺了紀綰綰。
沒錯,是替蘇二公子殺了紀綰綰。
因為她最大的底氣,就是蘇二公子隻可能會喜歡自己這樣的女子,也絕計瞧不上紀綰綰,素聞蘇二公子文才風流,最討厭的便是粗俗愚笨之人,對這樣的人,他下嘴也是毫不留情的。
可是現在倒好,周令儀慣會察言觀色,自然也看出來,蘇二公子剛才看紀綰綰的目光意味著什麽。
不,她竟然看不出來……
唯獨隻能確定一點,那眼神裏,絕對沒有厭惡,甚至是滿含暖意與欣賞的。
更仿佛越過千山萬水,終於在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見的人,他該當上前去與她說一聲,原來是你啊。
周令儀為自己這樣的認知感覺到害怕。
她感覺自己經年所建立起來的精神世界,瞬間崩塌,如果蘇二公子不討厭紀綰綰,那她過去所做的一切,又意味著什麽呢?
不,蘇二公子怎麽會不討厭紀綰綰,她一定是看錯了。又或者,是蘇二公子還不知曉她的真麵目罷了。
周令儀走上前去,彬彬有禮地對紀綰綰和慕雲城行了一禮,道:“好久不見,綰綰。”
無論紀綰綰,還是慕雲城,都無動於衷。
紀綰綰才懶得和她虛與委蛇,都已經撕破臉麵了,她現在看見她就惡心,真以為有旁人在場,自己為了那些什麽虛頭巴腦的名頭,就會顧忌著點什麽不是?
至於慕雲城,則更簡單了,別看他對紀綰綰並沒有架子,實際上他貴為武陵王,別說區區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女子,就是朝堂那些大臣們,往常他也是不想搭理就不理的,反正他也是一位不在意名聲的主,什麽軍中流氓,西南地痞,說的就是他了。
周令儀很有些尷尬。
蘇煜原本是想要上前的,可被周令儀搶了先,他一時便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那邊的少女。
蘇煜並不認識周令儀,他隻知道這姑娘一出現,紀綰綰就板起一張俏麵,讓他不由得聯想到那一日在回春堂,她也是這麽震懾住眾人的。
倒是挺有當家主母的氣度。
蘇二公子想。
雖說自己是次子,可他向來有誌向,便不想在父兄的蔭蔽下過一生,這才發奮考取功名,如今已是舉人身了,待明年下場,遲早也是要自己出府另立門庭……
為了掩飾尷尬,周令儀笑著抱住蘇凝雪的胳膊,兩人看上去極是親熱。
蘇凝雪多少也知道自己這位小舅舅的性子,倒也沒想自討沒趣,可到底不能對周令儀的請求視而不見。
“小舅舅,這位是周姑娘。”蘇凝雪道。
慕雲城:“哦。”
蘇凝雪:“……”
周令儀:“……”
不過兩人倒沒指望武陵王能有多大的反應,不過也就是打個招呼,以免失了禮數罷了。
畢竟她們要和紀綰綰說話,自然還越不開武陵王。
就知道你往日和我裝!
周令儀好像有些明白過來,打從當初剛認識,紀綰綰就在和她玩心眼呢!可不想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傻,要不,能在不知不覺間,不知怎麽的就攀上了武陵王?!
既然如此,那也真是好極了,她就幹脆一箭雙雕,讓武陵王也看看紀綰綰的真麵目。
“綰綰,好一段日子不見,我記得你前段時間,頗喜歡丹青,今日何不給大家露一手?”周令儀笑著說道。
看看,她多大度,絲毫不介意前段時間兩個人鬧出來的不愉。
畢竟她們是有摩擦,可最終受害的,可是周令儀,紀綰綰可謂是一點傷害也沒有受到。
照理說,在當初侯府的賞花宴上,關於周令儀和紀綰綰誰推誰入水一事,在場的四個人可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此刻見麵本應是很尷尬的,可是長袖善舞如蘇凝雪,如周令儀,硬是能將這濃得化不開的尷尬,硬生生的給忽略過去。
慕雲城自問是出了名的不在意臉麵,卻也還遠及不上眼前這兩個女孩子。
而若不論那些,周令儀的這句話,其實是很高明了。
紀綰綰若拒絕,很明顯就是露了怯,坐實了旁人對她“不學無術”的看法和印象。
若是接受……
那大家夥,自然是有好戲看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閨秀們,雖礙於慕雲城在,沒有靠過來,可每個人都頗稀奇地看著紀綰綰,就等著她會如何表態,這其中不乏有幸災樂禍者,存了和蘇凝雪、周令儀一樣的心思,就等著紀綰綰出醜呢。
旁人還當紀綰綰會麵紅耳赤,糾結好一陣子,卻不想她沒有絲毫猶豫的,當即便滿含輕蔑,一臉鄙夷道:“我給你臉了嗎?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說話?”
這句話她根本就沒有稱名道姓,可誰都知道,這句話她是對周令儀說的。
麵紅耳赤的是周令儀。
她被當眾搶白,幾乎回不過神來。
其他女孩子們也一樣。
隻有慕雲城和蘇煜,眼底透出微微的笑意。
還挺凶。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