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這會的心情,實在是槽多無口,隻可惜衛西陪了殿下和紀姑娘出去,他身邊現在就連個可以隨時隨地吐槽的人都沒有。
先不說這老板娘刻意換上的這副裝束,落在衛東的眼中是何等的驚恐,她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家王爺身份不一般,自己都說了是貴人了,這婦人竟還敢過問貴人的去向的?
何況,什麽中午的飯食是否可口,那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廚子做的,跟她這老板娘又有什麽關係!
衛東翻了翻眼睛,道:“貴人下榻在此,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用多問!”
李翠娘被他這一番搶白,臊得滿臉通紅,低頭道了聲“是”,便悻悻然回到後院。
李老太見女兒這明顯碰了一鼻子灰樣地回來,忙追問道:“我的兒,這是怎麽了?”
李翠娘垂頭道:“娘,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
“算?千載難逢的機會,這怎麽能算?”李老太橫眉豎目,瞪著女兒道,“娘且問你,你今年三十二歲,打從你記事,咱這鎮上可曾來過什麽貴人?或者說,瞧著比這位還有權勢,模樣還俊俏的?你若這回算了,還想再花個三十年,去等下一位貴人不成?等到你自己人老珠黃,等到你娘我也閉了眼,你就安心了?我女兒長得這一副花容月貌,就甘心一輩子蝸居在這鳥不拉屎的小鎮子上?”
“行了,娘,你別說了。”李翠娘皺眉,眼睛裏麵流露出一絲不耐,打斷了她娘的絮絮叨叨,可那雙目之中的神光,到底是更為堅定了一些,流露出些許勢在必得的破釜沉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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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綰綰和慕雲城在街上閑逛,這鎮子看著靜謐安寧沒有多大,實際上街道上也還是有不少人,來來往往的顯出幾分白日裏應有的熱鬧景象。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漫步,像是察覺了什麽,慕雲城雙目之中的神光陡然一凜,以此同時,衛西推輪椅的手指也微微僵硬。
可兩人都似若無其事一般,又在街上閑逛了片刻,方與紀綰綰回了客棧。
正要進去客棧,紀綰綰的腳步卻忽然停下,向著一個方向張望。
“綰綰,怎麽了嗎?”慕雲城問道。
紀綰綰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心想定然是自己看錯了吧,那少年又如何會出現在此處。
慕雲城笑了笑,三人進去客棧之中。
慕雲城在房中獨坐,衛西走了進來,低低喚了一聲“殿下”。
慕雲城對他點了點頭。
衛西道:“殿下,這一路上……”
慕雲城看了他一眼,點頭道:“讓大家夥都驚醒著些,你和衛東兩人,要格外辛苦了。”
“是。”衛西抱拳,領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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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廚,殿下和姑娘已經回來了,可以開始準備晚膳了。”
“好嘞。”
張大廚得了這一聲支應,樂嗬嗬地到了客棧的廚房之中開始忙碌,其他幾個廚子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一夥人忙得熱火燒天,洗菜切菜刷鍋燒水井井有條。
“諸位正忙著呢?”隨著一道熱情的女聲,眾人抬頭看去,一眼卻瞧見個麵生女子,手上端著茶水走進灶間。
但好歹還是有人認出來,這女子正是這客棧中的老板娘。
李翠娘笑道:“要我說,這燒飯做菜什麽的,可是樣精細活,一般人可是做不得的,諸位就幾個人,卻要管那麽上百號人的飯食,實在是辛苦了,奴家這也沒什麽能做的,諸位不如喝口水吧!”
她說得客氣,何況眼下這地方還是她的地盤,眾人好歹不能太過拉下臉麵來,推拖不得,便相繼飲了幾杯茶水,都倒是謝過老板娘了。
誰想這老板娘奉完茶水,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就在一旁看了起來。
張大廚探詢地看了她一眼,她便笑道:“大廚您的手藝可真是好,要能讓奴家偷師上個一兩道菜肴,或者學上那麽點烹飪手法的,單是在我們這小鎮子上,奴家從今以後,可便算是不用愁了!”
張大廚平生便愛兩樣事情,一是女人,二是廚藝,眼下有這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子來吹捧他的廚藝,不免便有一些飄飄然。
李翠娘趁機再加一把火,道:“就不知大廚您是否願意收我這個徒弟?”
張大廚憨厚地笑了笑,道:“那你就在旁看著吧,我也不會教人,你自己看著些便是。”
“哎,好嘞!”李翠娘求之不得,自然眉開眼笑地應了下來。
趁著眾人不注意,李翠娘偷偷打開了做飯用的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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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飯菜不對。”
紀綰綰和慕雲城坐在房中,兩人本要共用一桌飯食,紀綰綰卻忽然將他阻止住。
“嗯?”慕雲城停了筷子,向她望來。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這一路上用的都是自己的廚子,而灶間更下有嚴令,這一路入口的飯食,都不得假手於他人。
紀綰綰又仔細聞了聞,辨別一番,道:“是蒙汗藥。”
話音方落,兩人卻覺樓下大堂快速安靜了下來,人語聲,說話聲,歡笑聲漸次不見,偶爾隻聽得一兩聲杯盤落地,碗盞碎裂的聲音。
紀綰綰正要有所舉動,卻聽見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正往他們這裏靠近,她飛快地往慕雲城看了一眼,察言觀色,確知慕雲城定然也是聽見了的。
兩人默契地閉上眼睫,假裝和樓下隨行的護衛們一樣,昏死了過去。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紀綰綰隻覺撲麵襲來一陣濃鬱的香風。
來的是名女子!
她自眼縫之中悄悄打量,卻見那人蓮步輕移,露於裙外的一雙繡花鞋格外出目。
紀綰綰忽然想起來了這人是誰。
正是這客棧裏的老板娘!
李翠娘剛做這件事的時候,自然是緊張的,可眼看著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對著一屋子暈過去的人,她就算原本再膽怯,這會卻也覺得沒有什麽了。
隻是看見房中不隻有慕雲城一人,還有個極其礙眼的紀綰綰時,她未免不悅地皺了皺眉。
紀綰綰隻覺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正是那李翠娘看她不順眼,想將她推到地上去。
一推之下卻沒有推動。
“真是死沉,這飯量得有多大!”李翠娘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聲。
紀綰綰:“……”
你才死沉,你全家都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