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月夜

  “爹!”


  “父親——”


  身後的兒子們亂成了一團,連忙都跟著人跑出來。


  “你沒有辦法治,自有人有辦法治,那人要治的,還正是你們這些庸醫治不好的人!”李老爺高聲喊著這一番話,卻是立馬在街道之上狂奔。


  他的一群兒子在後麵追。


  許多人聽的都是一頭霧水。


  可到底有心思靈敏一些的,逐漸回過味來,明白了父親方才這話裏麵的意思。


  你們醫不好的,其他人能夠醫……


  這話聽著如此耳熟?可不是前些日子裏麵,在武陵城中被傳為笑柄,就連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裏,也不過是笑了一笑,惹得大家一陣哄笑的那小姑娘說的話嘛!


  那小姑娘今日還出現在了他們家中,雖然他們有的人,此刻都還不怎麽明白,為什麽這小姑娘來了一趟,妹妹的臉就成了那樣兒,她又能夠安然無恙地從自己家裏麵走出去,背後似乎並不僅僅是因為武陵王殿下撐腰的緣故。


  若僅僅是武陵王,卻是他們自己理虧,那哪怕麵對的是武陵王殿下,他父親必然也不至於這般輕易的善罷甘休,看父親當時的那般模樣,明顯是理虧的,是他們自己李家的不是。


  可因為父母都在氣頭之上,甚至還破天荒的大吵了一場,所以大家夥並沒有能夠來得及問,隻想著等父母親氣消了一些,再好好談論此事,順帶關心妹妹的臉。


  可誰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剛過沒多會兒,弟弟竟然又出事了。


  李家兒子們忙忙亂亂的想著這一些,卻是緊緊跟隨上了李老爺的步伐,眾人風風火火,火急火燎的來到了回春堂大門外。


  此時月都已上中天,毫無例外的,回春堂自然是大門緊閉。


  而不同於其他的許多醫館還在鬧市之中,這回春堂地處特殊,就在武陵王府的對麵,哪怕是他們此刻心急想要救人,卻也實在不敢發出太大的吵雜之聲。


  畢竟王府重地,一個不好,可是要論罪拿下的。


  可要他們按捺住,又如何按捺得下。


  李三郎隻好讓幾個兄弟們安撫住父親,自己先上前去敲門。


  “咚、咚、咚。”


  男子擂門的聲音,在這月色底下傳出去很遠,倒像是因為長街清靜,而顯得更為高獷深遠似的,可無端的卻讓人的心中生出來幾許淒清之感。


  月夜求醫。


  此刻,距離他們從家中出來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更別說這一路顛簸,距離他們看見弟弟,也已經過了不少的時間,而李七郎的脈搏卻是越來越微弱,小臉更是有了青紫之色。


  無論哪一點都顯出來,情況十分的不妙。


  李老爺差點就要愛耐不住自己,上前去敲門。


  就在他剛剛準備要暴起的時候,回春堂的大門終於打了開來。


  門裏頭探出來一個小廝滿是懵懂的臉,卻是對著他們問道:“你們做什麽?大晚上的,我們早就已經打烊了,你們瞧不見嗎?”


  若是往日,李三郎必然不給這小廝好臉色。可今日實在是他們有求於人,他李家公子的架子便先放下了,其中還有不為人道的一點,實在是因為這回春堂到底和別的醫館不一樣,人家背後的靠山就是武陵王,因而李三郎和李老爺敢在剛才的醫館裏麵放肆,此時麵對著這回春堂的夥計,卻無論如何都要慈和下三分臉色,讓自己的神態看上去,柔和上幾分。


  李三郎陪著笑臉,說道:“情非得已,實在是事情緊急,還請小哥行個方便!”


  那小廝卻是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滿臉惶急的李老爺,以及他懷中抱著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幼兒,又看了眾人一眼說道:“怎麽了這是?”


  李三郎說道:“是我這弟弟不慎落了水了,抱到別的醫館去看,卻說是已經沒了救,我們隻想著你們這裏的紀大夫,不是說了嗎,旁人治不好的病,她才治,眼下,這正是一個旁人無法救治的人啊!”


  那夥計一聽如此,卻是撓了撓頭,說道:“那事情可不巧,咱們紀大夫如今可不在回春堂。”


  李三郎沉默,那你跟我在這裏磨嘰半天,還詢問我弟弟是什麽病情,說的好像你有辦法似的!到頭來,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李三郎瞪眼道:“那你們紀大夫此時在何處?”


  夥計伸手一指對門,說:“呐,就在那裏。”


  眾人都循著他手指看去,這一看之下,才知道自己如此的舉動是有多麽多餘。


  那紀大夫既然是有武陵王作為靠山,那麽往日裏,宿在武陵王府之中,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饒是給他們再多一百個膽量,又哪裏敢夜闖王府,難道還能夠在此刻上前,去敲武陵王府的門不成?


  “去敲門!”李老爺咬了咬牙,說道。


  ·

  從李家回來後,紀綰綰便先回到自己的院子裏麵,沐浴更衣之後,才清清爽爽的到了慕雲城的住所。


  兩人一邊用膳,一邊說話,到底是愜意。


  難得慕雲城今日清閑,又或者他其實每天都很忙碌,隻是能夠特意的安排出時間來,將那繁瑣的公務都先推到一旁,而專與她說話。


  紀綰綰瞧著他,並覺得高興。


  兩人用完了晚膳,卻也不忙著叫下人們將之撤走,而是就坐在那園子裏,就著月色,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話,在慢慢的飲酒。


  有風吹來,卻也隻是帶來幾分清涼的意味,在這初冬的夜晚竟也不覺得冷。


  說起來到武陵城之後,兩人一個是忙著處理各種各樣的公務,一個則是在忙碌著回春堂中的事情,倒是顯少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坐在一塊說話,紀綰綰更是將今日的事情在慕雲城的詢問之下,悉數告訴給了他。


  慕雲城並沒有說什麽,心下卻是已然有了計較。


  紀綰綰自己也隻是說說便罷了,並沒有很將此事放在心上。


  一則是因為李思思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二則則是因為紀綰綰想起她前世的那一個結局,就已經夠慘的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再出手,給她增添點什麽。


  慕雲城瞧了她這豁達心性,唇角到底是微彎起了一點。


  兩人說著話,卻同時的想起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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