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少年的心思
蘇無憂腦海中的記憶翻滾著,一些片段忽然一閃而過。她記得第一次吃的冰糖葫蘆,還是這個少年給她買的。她高高興興地舉著冰糖葫蘆在少年的後麵歡蹦亂跳著。
“康哥,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這樣我就可以吃好多冰糖葫蘆,好不好?”
少女的臉頰上沾上了糖,她笑得十分高興,少年看著眼前如年娃娃一般的少女,輕輕地笑著。
他不說話,長得年娃娃般的少女以為他不同意,用方才吃完冰糖葫蘆的手抓住少年的衣袖。
“康哥,我聽府裏的人說,成親了,就要生娃娃,以後我們也生好多娃娃,好不好?”
少女歪著頭看著少年,她並不明白成親到底是什麽意思,卻又無比期盼著。
少年並未嫌棄她弄髒了自己的衣裳,他仍舊是不說話,隻是眼中有期盼,有克製。
那日的太陽如同此時一樣好,在少年的臉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少年來不及點頭,少女突然笑著跑開了。
得知少女喜歡上了他人時,少年變得更加沉默了,少女似乎忘了少年,也不常來了,少年常常會望著少女來的方向發呆,一坐就是一整日。
直到今日他得知少女從此再也不會來了,那些期望成了絕望,心口的痛意瞬間蔓延,如同藤蔓一般,忽然間爬滿了整個心間。
少年如同木偶一般,靜靜地望著少女來的方向,似乎她還會來,似乎她再也不會來了。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驟然出現在蘇無憂的心底,她知道這是原主殘留在身體的意識。她沒想到這世間會有人真心喜歡謝錦墨,陪她胡鬧,陪她高興,隻是少年這份小心翼翼藏著的愛慕最後成了一聲歎息。
張康沒有回答蘇無憂的話,微風輕輕拂動他的衣裳,少年的眼神絕望又痛心,還有一絲迷惘。蘇無憂默默走開了,她知道這個時候,他隻想一個人靜靜。
她懂了少年的心思,可惜,到底還是晚了,她不是謝錦墨,也不是謝錦墨,她心底替少年惋惜,卻永遠代替不了謝錦墨。
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頃刻間下起了傾盆大雨,蘇無憂急忙跑到屋簷下躲雨。少年仍舊站在原地不動,大雨很快淋濕了他的衣裳,所有的思念和絕望在大雨中彌漫。
蘇無憂站在屋簷下,看著大雨中的少年,直到少年提著籠子走了過來,眼底有些泛紅,還有一些薄薄的悲涼。
經過蘇無憂身邊時,他驀地停住了,輕聲道了一個好。
微風夾帶著微雨吹到了蘇無憂的臉上,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少年的眼底劃過一絲黯然,提著籠子回屋子裏去了。
一場大雨過後,少年似乎長大了。在許媽媽家用過午膳後,蘇無憂坐了一會兒,陪許媽媽說了許多話後,準備起身回府了。
張康早就在院子外候著了,從前是他送謝錦墨回府的,今日亦是如此。
蘇無憂走在前麵,少年跟在後麵,時而打量著四周,如同從前一般,守護著前麵的人。
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說話,天已經放晴了,天空又恢複了起初的晴空萬裏,仿佛那場大雨從未來過一般,唯有路上多出來的小水坑見證了那場大雨是真的來過。
“小夫人不是大成國的人。”身後的少年突然開口說道。
蘇無憂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少年,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她想來想去,竟然沒有想到她的母親並不是大成國之人。
少年的眼神清澈見底,見蘇無憂有些疑惑,將這一切緩緩道來。
“我那時歲數小,夫人雖不愛跟他人提起她的身世,但偶爾會跟我說一兩句,她曾說過,她的家鄉在大草原。大成國並沒有大草原,我猜測夫人其實並不是大成國之人。”
這是少年第一次說這麽多的話,他那會兒也不過兩歲多,這麽多年後還能記住這些,已是很難得了。
大草原,原來是她不是大成國的人,難怪這麽多年了,也沒有娘家的人上門尋親。一切的疑惑都解開了,然而又給蘇無憂帶來了新的苦惱。
少年說的大草原離她太遙遠了,僅憑這點,她隻身一人前往尋親絕無可能,這一切,終究要就此擱下,是或不是,對蘇無憂而言,已經不重要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
“多謝你了,康哥。”
少年又沉默了,兩人繼續往前走。這條路,少年走過許多次了,這一回,她不在了,他仍走著。
經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時,少年抬頭看了一眼那一串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苦澀和悲痛劃過他的心間,曾經那個高高舉著冰糖葫蘆的少女已經徹底離他而去了。
“康哥,我想吃冰糖葫蘆。”
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想起,軟糯的嗓音讓他猛地抬頭,對上蘇無憂的雙眼後,他有些迷惘,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不是她。
“好。”
少年像從前一樣買了一串冰糖葫蘆,蘇無憂舉著冰糖葫蘆邊走邊吃,她想起了從前無數次經過這條路時,少年總會給少女買一串冰糖葫蘆,少女邊吃邊高興得蹦蹦跳跳。
“康哥,她隻是覺得那人好看,並無他意。”
蘇無憂回頭看著少年,謝錦墨對南宮鈺的心思,她漸漸摸清了,她對南宮鈺並不是愛慕,不過是場驚豔,最後卻步入了他人的陰謀。
少年眼中的悲涼又多了幾分,那又如何,她再也回不來了。
蘇無憂是從狗洞爬出來的,自然還要從狗洞爬回去,到了院牆外時,少年從包袱裏取出一雙鞋子,他已不是第一回這麽做了,從前送謝錦墨回來時,都會提醒她換鞋,為的就是擔心她會因此被府中的人奚落。
蘇無憂低頭一看,原來她的鞋子已是泥濘不堪了。她提著鞋子,尋一個隱蔽的角落換上了鞋子,又將換下的鞋子放進了包袱裏。
不等她鑽進狗洞,少年已經轉身離開了,蘇無憂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少年的克製,她都知道,哪怕是謝錦墨還活著,他們也絕無可能。
少年似乎也明白,他將心思深藏,隻是在一旁默默地守護著原主,這段會注定無疾而終的愛慕因為蘇無憂的蘇醒嘎然而止。
蘇無憂將包袱先從狗洞裏塞了進去,接著自己爬了進去。爬進去後,蘇無憂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撿起地上的包袱,查看了一下四周,見沒人發現,偷偷摸摸地往自己的院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