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九】灰燼
等到行長終於找到了那把正確的鑰匙，將卷簾門拉上去，讓午後的陽光照進室內時。
所有在場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駭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原先放置ATM機的兩個隔間前，不到一米的空地上，有一個長寬兩米左右半米來高的鐵槽。
鐵槽裏，已經凝固的混凝土中，嵌著5個人膝蓋以下的部位。
那兩男三女全都赤身果體，死去多時。
鐵槽前，有一小堆燃燒過的灰燼，圍繞著灰燼，整整齊齊地擺放著5套疊好的衣物與鞋襪。
在每雙鞋子上，都貼著一張黃色便簽，上麵分別用黑色馬克筆，寫著17至21間的5個數字。
林光晴很快就發現了嵌在最中間的新井惠，和她離開時穿的那套衣服，以及那雙白色帆布鞋上黃色便簽的數字19。
“那孩子已經知道了麽？”
引間彌把腳伸到被爐中，放在林光晴的腳邊。
“還沒，我不知道怎麽開口。”林光晴歎氣道。
“她遲早要知道，倒不如早一點告訴她。”
引間彌拿起小方桌上的一張蠟筆畫端詳著。
畫紙中央，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兩側有一男一女，牽著小女孩的手，站在花叢中，“這男的是你嗎？”
“大概是吧，我聯係過那孩子在京都的外公外婆，他們連惠的葬禮也不願參加，更別提收養外孫女了。”
“那你怎麽辦，送她去福利院還是……”
“引間小姐上次說的，想要收養這孩子是真的嗎？”林光晴問道。
“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引間彌的瞳孔，忽然黯淡下來，“待在我身邊隻會招致不幸，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戀人和孩子的，也許這就是我被詛咒的宿命。”
“你相信宿命論麽？”
“我以前讀過一本科幻小說，裏麵講了一個很有趣的人類滅亡的方式。”
“怎麽滅亡的？”
“有一個汽車鑰匙大小的裝置，發明這個裝置的人，稱它為預測器。這個裝置異常簡單，上麵隻有一個按鈕，和一個綠色發光二極管。”
“當你按下按鈕，二極管就會亮燈，而且燈始終都會在你按下按鈕的前一秒鍾亮起。”
“隻要你不打算按下按鈕，那麽燈就不會亮，即便你和幾個朋友輪番把手指放在按鈕上，想要欺騙機器。”
“而如果你打算在亮燈之前，就按下按鈕，那燈光便會立刻亮起，無論你的動作有多快，也無法在亮燈的前一秒內按下按鈕。”
“總而言之，無論是突發奇想，還是蓄謀已久，人類是永遠無法愚弄預測器的，它的預測，一次也沒有失算過
“哦？這樣一個裝置怎麽毀滅人類？”
“人類通過預測器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所謂的自由意誌，根本是一個幻覺。未來無法改變的意念，深深嵌入了每個人的腦海，我們的所有選擇都是注定的，都是沿著既定方向的軌道行駛的。”
“人類漸漸開始拒絕做任何決定，拒絕一切自主活動，甚至是自主進食。”
“他們患上了一種叫做‘運動不能性緘默’的病症，那是醒狀昏迷的一種，雖然運動能力還在，但是動因已經消失。”
“瞎扯，在變成那樣之前，毀掉那裝置就好了。”林光晴說道。
“也許吧，那畢竟隻是小說。”
“如果我看到引間小姐身邊有這種裝置的話，我會替你毀掉它的。所以，放心地把想要留在身邊的人留在身邊好了。”
“唉呀，神探先生好溫柔，那到時候就拜托您了。對了，差點把我來找您的目的給忘了，我是來匯報調查結果的。”
引間彌臉上的陰霾暫時消散了，她微笑著說道。
“辛苦了，總覺得太麻煩引間小姐了，明明我沒有任何可以付給您的報酬。”
林光晴從桌上的漆盤裏，拿起一個愛媛柑橘，遞了過去。
“別這樣說，我已經給太多人帶來了不幸，所以能幫到別人的時候，便想要盡量出一份力。”
“那家預定拆除的東和銀行對麵，是一家武藏野銀行，我調查了武藏野銀行大門的監控，發現那5個人，是在1月13日的淩晨兩點半，偷偷溜進東和銀行的。”
“而在此之後，直至屍體被發現為止，再也沒有其他人進去過。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這5個人是自殺的麽？這不可能，惠怎麽可能拋下那孩子不管。”林光晴否定道。
“這些人的死亡時間，是從1月17日到1月18日之間，死因都是因沒有飲水進食，而引發的器官衰竭，此外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被捆綁，或捂住口鼻的痕跡。”
“若非自殺，那他們自然可以大聲呼救，在那條秩父最繁華的商業街上，一定有人能聽到隔著一扇卷簾門的喊聲。但是他們並沒有。”
“而那堆灰燼的成分也檢測出來了，是裝水泥粉的袋子燃燒後的殘渣。恐怕那鐵槽裏，事先裝著適量的水和沙子，是這5個人來了後，將水泥粉倒進去，攪拌成混凝土的。”
“他們燒掉了袋子後，將下半身浸入液體狀的混凝土，等到凝固後，便保持著那樣的姿勢，直到死亡。”
“這怎麽可能……”林光晴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他無法想象，不吃不喝四五天是怎樣的煎熬。
新井惠那不成人形的死狀，一遍又一遍浮現在眼前。
“搬運鐵槽的過程，沒有出現在監控中，這說明，那鐵槽至少是一個月之前，就被搬進了東和銀行裏，也證明這5個人的死亡計劃，是蓄謀已久的。”
“這幾天以來，騎西先生一直在幫忙查找失蹤人口，被他發現的屍體，有幾個共同的特征，死因都是器官衰竭，都被執法者判定為自殺，且周圍都發現了寫著數字的黃色便簽。”
“這些數字分布在22至29之間，按我的推斷，中間缺的那幾個數字，也分別對應了一具屍體，隻是還沒被發現而已。”
“這到底是？”
“我想，若不是外星人所為，那這些人大半是被精神控製了，也就是說被洗腦了。”
“而且如此大規模的洗腦，我想隻有邪教能辦得到吧。你知道騎西家的馬靈教，為何會被處以流放之刑，驅逐出江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