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四十二】老叟
“每年農曆的八月十四，也就是中秋節的前一天。”
說完，王燁又興奮地添了一句：“也就是說，還有四天，就到山神節了！我勸你們，在這兒待到山神節結束再離開，那樣的話，咱們就可以在那個房子裏，暢談到天亮了！”
“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反正返程的公交車。要在中秋節的時候才能發車，但是這期間我們住哪呢？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一家旅店。”我向王燁問道。
王燁回答我說，這個小鎮是沒有旅店的，但我們可以寄宿在別人家裏。
我問王燁是不是他家時，隻見他搖著頭說：“我那個地方，我一個人住都嫌擠，我們三個人進去，肯定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但你們可以寄宿在李然的家裏，他家的空房間多的是，不在乎騰出兩間給你們住的。哦，對了，這個李然，就是在我手下打工的店員。”
說著，王燁瞅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鍾，“還有一個半小時，他就來跟我換班了，到時候，我讓他帶你們去他家。”
“可是，這個小鎮的人，不是很反感我們這些外來人的嗎，那這個李然為什麽要讓我們去他家寄宿呢？”我不解地問。
“嗨！那是因為李然的爺爺，是這傍山鎮的鎮長，他是不會對你們坐視不管的。”王燁說。
“而且，他們一家對外人的態度還算可以，不會向你們過分地展露出厭惡之情的，但你們也別抱多大期望，他們能熱情地招待你們。”
我和朱建成點點頭，異口同聲地說：“當然了。”
對於我們來說，有個地方住，總比風餐露宿安全得多。
於是，我們一邊同王燁聊著天，一邊等待著那個李然的到來。
牆上的時鍾的指針，剛指向下午五點時，便利店的玻璃門，就被人輕輕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的長相還算俊秀：寬額頭、大眼睛、高高的鼻梁，都在那棱角分明的臉上完美地分布著。
隻是，他眼裏流露出的不友善的神情，與他俊秀的相貌，不是很符合。
不用王燁向我們介紹，我就猜出，這個年輕人，就是他之前跟我們說起的那個李然。
因為他手裏拿的便利店製服，已經向我們告示了他的身份。
“喂，李然，這兩位是今天才到小鎮的遊客，想要在這兒待到中秋節。你帶他們去問問你爺爺，能不能騰出兩個房間，給他們住一下。”
王燁對站在門口處的李然，吆五喝六起來。
而李然對王燁的話，充耳不聞，依舊站在那裏，用不大友善的眼神，看著我和朱建成。
坐在櫃台後麵的王燁，似乎因李然對他說的話無動於衷，而感到有些丟麵子。
隻見他大喊大叫起來：“喂！李然你聽到沒有？你再這麽拖延時間，小心我扣你工錢！”
在聽到王燁的這句喊叫後，李然用不友好的眼神，繼續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說：“可是已經到了換班的時間，我要是走了，誰來看店呢？”
李然的視線，也沒有從我們的身上移開。
“當然是我啦。”王燁有些無可奈何地答道。
言外之意，好像在說李然，怎麽能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呢？
“快去快回，不要再耽誤我的下班時間。”說完，王燁對李然做出趕緊離開的手勢。
李然將手裏的製服，放在櫃台上後，頭也不抬地對我們說：“跟我來吧。”
就這樣，我和朱建成重新背起我們的行李、拿著我們購買的商品，在王燁的道別聲中，跟著李然走出了便利店。
“你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在領我們拐進一條逼仄而又幽長的小道後。
走在前頭的李然，對我們問道。
這還是他這三十多分鍾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觀光。”朱建成搶在我的前麵說。
由於構成這條小路的圍牆有點低，所以身材高大的朱建成，為了避免碰觸到鋪在圍牆上的瓦片，不得不弓著腰前進。
可是，李然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冷哼了一聲，用極具不相信的口吻說：“別騙人了，這個鎮子什麽也沒有，你們來這裏觀光什麽啊。”
“誒，你這個人怎麽能說我們騙人呢？”朱建成用手掂了掂掛在脖子上的相機說，“如果不是為了觀光的話，我們帶著相機來這兒幹什麽啊。”
李然轉過頭看了看朱建成，又看了看他掛在脖子上的相機，說：“我認得你，你來這裏好多次了。”
“不行啊？誰規定一個地方隻能來一次的？我來這裏這麽多次，是因為我喜歡這裏，喜歡這裏的景色！”
朱建成說這話時有些激動，以致於他的額頭，差點兒被一片破碎的瓦片的邊緣所劃傷。
聽到朱建成的回答，李然又冷哼了一聲。
這讓朱建成氣不打一處來，他跟在李然的身後，開始講起他那關於美景的理論。
李然顯然被朱建成的理論，弄得有點不耐煩了。
隻見他對朱建成敷衍地說：“好好好，我相信你是來這兒觀光的。”
接著他又把頭轉向我說，“那他呢？他也是來這兒觀光的？”
“嗯！他是我徒弟，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教他攝影。”朱建成對李然謊稱道。
“那他的相機呢？”
“在包裏，要不要拿出來給你看看？”說著，朱建成就把背在肩上的雙肩包，給脫了下來。
“不用。”
李然擺了擺手，阻止了朱建成下一步拉開背包的動作。
然後他又對我們說：“就算你們能騙得了我，也絕不會騙得過我爺爺。”
在說出這句頗為自豪的話後，李然再也沒有跟我們說什麽。
我們之間的交流，也因此戛然而止，我們又回到了之前，沉默趕路的狀態之中了。
李然領著我們，在這座小鎮的大街小巷，兜兜轉轉了能有一個多小時，才把我們帶到一間像是四合院建築的麵前。
隻見李然讓我們站在路邊等候一會兒，然後自己則走上台階，敲響了大門。
李然的敲門聲，激起的是一陣瘋狂的犬吠，和一個蒼老但十分有力的詢問聲。
李然則衝著門內喊道：“是我，爺爺。我帶了兩個外地人來，他們想要問問您，能不能讓他們暫住在咱們家。”
隨著李然的這一句回答，院內的犬吠聲，突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嗒嗒嗒嗒”的響聲。
半分鍾後，我們麵前漆成棕色的大門，被緩緩地向內打開。
出現我們麵前的，是一位手拿細長竹竿、鶴發童顏的老叟。
老叟的身旁，還跟著一條吐著舌頭的大黃狗。
我察覺到，老叟的視力似乎不怎麽好，因為他的雙眼，都蒙著一層薄薄的眼翳。
李然自然而然站到老叟的左手邊，用手扶著老叟身體，然後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隻見老叟笑盈盈地說：“遠道而來便是客。隻要你們不嫌棄寒舍簡陋，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
老叟親切的樣子，簡直與這個小鎮的居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我又轉念一想，老叟親切的態度，是不是因為他看不到我們的原因？
要是他的視力，像年輕時那樣的話，他會不會和鎮裏的其他人一樣，對我露出厭惡的眼神？
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猜測，受到歡迎，總比吃閉門羹的強。
不管怎麽說，我跟朱建成的住所算是有著落了。
或許，我還能從親切的老叟那裏，了解到一些關於“山神節”的情況呢。
在老叟盛情的邀請下，我跟朱建成進到了大門裏麵。
這是一間，由東南西北，四排房子組成的大宅子。
四方形的大院子被打理得整整齊齊，院子的東邊，還有一口水井。
據老叟所說，即便是在這個家家都用上自來水的時代，他們家還是靠這口水井來維持日常生活的。
雖說院子是方方正正的正方形，但是院子的天井確實是圓形的。
就著這個問題，我好奇地問了一下走在前麵的老叟。
老叟咯咯地笑了一下，對我說這是因為他們祖上的先人，想要體現“天圓地方”的理念，而故意將宅子設計成這樣的。
老叟還說，多虧了這個圓形的天井，他們才能每月十五，都能欣賞到那麽圓潤而又美麗的月亮。
“當然，以我的眼睛，現在是看不到的。”說完，老叟又咯咯地笑了幾聲。
這時，我們已經移步到了宅子北麵的正屋裏。
李然扶著老叟在正座上坐下後，我和朱建成，也挨著坐在了一旁的側座上，而李然則被老叟吩咐去後房泡茶了。
至於那條大黃狗，它一直跟著我們從大門到房門口，卻很懂事地沒有跟進來。
它一直盯著我們走進屋裏，才像是完成任務似的，跑到院子中央，獨自嬉戲去了。
大約十五分鍾後，李然端著剛沏好的茶，從後房走了出來。
（這期間，老叟沒有跟我們說過一句話），在給我們各自倒了一杯茶後，他對老叟說，他還有班要上，就不陪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