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破碎的廢棄物
有什麽很脆的東西,應聲碎裂。
一夜看著那裏。
但是,
“……誒?”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是在遙遠的空中看著那裏?
那裏,站著一個看似隻有十三十四歲的少女。以及,一個身體被洞穿,渾身顫抖著的黑色身影。
“VAH…LIIN……(對…調……)”
黑色少年的嘴裏輕輕漏出如是的話語。
“怎麽?搶著去死嗎?”
被刺穿了「格」,身體逐漸淡化、崩塌的人,瑞斯狄,輕輕的笑了。
“他……是希望……”
“……?我覺得還沒你靠譜哦?雖然你已經沒機會了。”
“是啊……我…沒機會…了……”
哈哈,瑞斯狄默默地,近似愉快地笑了。
“歐提…最後的……建言……”
“?”
歐提努斯有點困擾的微微偏頭,可能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他的話聽下去吧。
“你的…道路……會…失敗,然後…你…找到……你的…幸福……”
黑色的少年,像是沒上油的機械一樣,艱難鏽澀的緩緩抬起手臂,將手掌放在歐提努斯頭頂的大帽子上,輕輕揉了揉。
歐提努斯微微眯起了眼,搖頭,把他的手甩開。
“你又明白我的什麽?”
瑞斯狄繼續笑著,雖然那之中帶上了一絲寂寞,即使對於自己來說,真實的死亡正在一步步迫近。
“我明白…啊。”
然後,他轉過了頭,看向還在半空中懸浮著,不知所措的一夜。
【把……七夜…插進胸腔……能夠…抑製住……這個狀態……】
【!?等等!你!】
【我的…工作…結束了……接下來……你……】
即使是直接傳達到腦內的聲音,他的話語也在越來越弱。
即使如此,他還是笑著,以一夜所見過的他最為真摯,最為平和,最為舒心,最為接近自己的笑容。
“啊……終於…解放…………”
然後,
碎裂。
黑色的身影,像是玻璃做成的雕塑被砸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的碎片,消散於大空。
“!瑞斯狄————!!!”
沒有將注意力投向空中呼喊的一夜,歐提努斯輕輕握住手,默默感受著剛剛在手中消散的感覺,最後搖了搖頭。
“你個混蛋——!!!”
一夜揮動長刀,沒有添加任何「語言」僅僅隻是舍命的衝鋒,但是。
“沒心情了。”
歐提努斯修長的手指掃過砍向她的刀鋒。
震碎耳膜的巨響化作擁有質量的衝擊,連著旁邊晶體化的大地一同掀開。
歐提努斯僅僅隻是甩手,就將天使狀態的一夜擊飛。
還殘留在某種遺韻之中,歐提努斯撿起從剛才未知一直被扔在一旁,被她順手保護住的瑪麗安,微微皺眉。
有什麽不該在這裏的東西來了。
“……你這個半吊子。”
就在歐提努斯的聲音響起之後。
不知不覺間又來了一個人。
一名金發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被進一步擴大的環形山邊緣。
不對,他應該早就在那裏了,因為在他的腳下,上條當麻身體完整的昏迷在那裏,連被扯掉的右臂都已經完成複原。
此外還有無法言喻的異常。
金發青年對著方才展現出強大力量的歐提努斯,
很粗魯地說出了如咒罵般的話。
魔神。
他就像是那個如此自稱之人的對照組。
“這次沒你的事。”
金發青年指著已經被掃平的城市,那根本沒有意義的邊界說道。
“你趕快把黑侏儒帶走。我要找的是這邊的幻想殺手。”
“……”
歐提努斯沉默了一下。
最後,輕輕哼了一聲,從原地消失。
——
啊,又失敗了。
為什麽又成這樣了呢?
哪一步走錯了?
大家都努力過了。
廢棄的黑色傀儡越來越多了。
那裏明明隻有唯一一個願望啊。
為什麽不行呢?
時間「終於耗盡了」。
材料「終於耗盡了」。
次數「終於耗盡了」。
報廢的機械壽終正寢,被拋棄掉也是理所應當。
啊,不對。
我,早就是「廢棄物」了啊。
那是殘渣,如同摔在地上的鏡子裏所映照的,比碎片更加粉碎的東西。
記憶。
那是熟悉的,如同寒冬之中的陽光一般溫暖、雀躍的日子。
那是可能知曉的,無意義與有意義的挫折,無奈了就苦笑一下,痛了就哭一哭,然後繼續前進。
那是未曾見聞的,撕心裂肺的絕望,在骨頭上刻下悔恨,奪走自己能帶走的一切,踏上尋找希望的旅程。
那些,是幼稚無知的我。
那些,是沉溺在溫暖甜蜜的毒藥中,一步步走向覆滅的我。
真是活該啊。
但是不行,她,隻有她,即使是用「我」,「我們」的存在代替她的滅亡。
該怎麽做?
完美的修正案在哪裏?
不完美的計劃又該怎樣?
先把他殺掉,然後這裏這樣……
直接代替他的存在……
先去把罪魁禍首殺掉,然後把相關的人全部排除……
把他犧牲掉吧,她也犧牲掉,他也……
可惡!混賬啊!!為什麽不行?!
又失敗了!?這個我怎麽這麽不中用!
這次的方法也出問題了?改進案是……
……
……
……
啊,又失敗了啊。下一次吧。
我的手還在嗎?我的腿還在嗎?我的頭還在嗎?我的心還在嗎?
算了。
下一次。
這樣就好。
隻要有一次,隻要有一個世界的「我」和「她」能夠走向未來的話,隻要把這些經驗傳遞下去的話,這樣的話……這樣就好【一點都不好!!】
這樣就好,隻要這樣的話……【好個屁啊!!!】
充滿希望的未來……
【別開玩笑了啊!!什麽時候才是頭啊!?!我受夠了啊!!】
【你們的幸福關我什麽事啊!!「她」根本沒有看到我!!誰都沒有看到我!!!】
【為什麽啊!為什麽你們能在虛假的世界裏歡笑啊!?破滅的未來就在前麵,你們誰都沒有發現,神都沒有!所有人都在指望我嗎?那你們看我啊!!你們的眼睛到底在看哪裏啊!!!】
【我受夠了啊!!隻有我不存在的世界……我受夠了啊……】
【我累了。】
【累了。】
【這樣就好。】
【太好了。】
【接下來是「你」。】
【我?我的話,】
【我,終於能解放了。】
——
魔神消失了。
一夜緩緩降落在隕石坑一般的巨大坑洞中央。
那裏是瑞斯狄死去的地方。
那裏,什麽都沒有。
連屍體,連點滴的碎片都沒留下。
“喂喂,你還要維持那個樣子多久啊?還是說你還打算和我們打一場?”
不用回頭,再一次回到頂峰的時元感知映照出了背後那個滿臉輕浮的黃毛男的身影。一夜看著已然空無一物的地麵,半晌,緩緩開口。
“這家夥的事,你知道什麽嗎?”
黃發男挑了挑眉毛。
“這家夥?歐提努斯嗎?”
“不,被歐提努斯殺掉的家夥,瑞斯狄。”
背後的黃毛男搓了搓下巴,有點困惑的視線偏移,仔細想了想之後終於開口。
“你在說什麽啊?我們不是在她把你殺掉之前趕到了嘛。不如說,明明魔神都出現了,被她殺掉的人居然一個都沒有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吧?”
“……這樣啊。”
不應該存在於此世之物。
一夜歎了口氣,提起手中的七夜,看了看熟悉的刀身,稍微猶豫了一下,高高舉起,噗呲一聲刺穿自己的胸腔。
背後的黃毛男隻是看著,什麽都沒說。
並沒有痛苦,硬要說的話,這種感覺應該被稱呼為,
冷卻。
就像是核反應堆的抑製棒。
身體的顏色漸漸淡化,爬上身體的花紋也化作晶瑩的碎屑從皮膚上脫落,光環與羽翼一同漸漸粉碎,碎片的光點散入空中,隨即又像是浴缸裏的水一樣盤旋流向被刺穿的胸腔,拔出七夜的同時,那個空洞也正好被一並填上。
咣當。
手中的七夜掉在了地上。
不是沒拿穩,而是刀柄直接穿過了手掌。
黃毛感興趣的彎著腰,靠近逐漸變得透明的一夜。
“哦哦,變淡了誒。這個樣子該怎麽稱呼你?幽靈先生嗎?”
“我會考慮這個稱呼的,不過現在先算了。”
一夜靜靜懸浮在微微離地的半空中,抬起手,慢慢握緊手掌又放開,手心裏連被自己的手指接觸的觸覺都沒有。
而且飄在天上啊……身體變成這個樣的現在,說還要歸牛頓管的話也挺奇怪的。
回過頭,一夜終於第一次仔細觀察眼前這個男人。
淡金色的短發,穿著薄薄的水藍色襯衫,外麵套上米色的背心。個子高大但有些陰沉,那副討人厭的表情仿佛對人生與世界有些失望。
【估計現在我的表情也差不多吧。】
一夜輕輕歎了口氣,這副陰沉的死魚臉回去之後該怎麽和小操祈解釋啊。而且,那混蛋居然隻留下抱怨不留下知識和經驗,玩人呢?
但是,就算讓自己背負這些,自己也不能抱怨。
正是因為自己是起因,正是因為理解,所以才無法放下。
現在,自己的臉應該相當臭吧。
一夜搖了搖頭,無論如何,在這裏冥思苦想也沒有用。他重新把視線投向麵前的男人,開口詢問。
“話說我們是不是該走個流程自我介紹一下?突然出現的闖入者先生?”
“是該這麽做啊,不過還是稍微暫緩一下。”
麵前的黃毛男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背後的地麵。那裏,某個舒適地睡在冰冷大地上的刺蝟頭身體動了動,慢慢醒了過來。
“一起解說更方便吧?我可懶得費兩份力氣。”
一夜聳了聳肩。
“好吧,哦對了,把他送回去的時候,記得幫我把我的屍體和刀一起送回去。”
——
結果再清楚不過。
悠哉地離開巴格吉城的魔神歐提努斯,就算在零下二十度的暴風雪中,表情一樣無動於衷。
她對走在旁邊的人說道:
“腦袋冷靜點了嗎?”
“……”
瑪麗安·斯琳格奈亞沉默不語。
她不是在行走。而是像米袋一般,被某人扛在肩上。由於距離太近,反而無法看清那人的全貌。但即使如此她還是知道。令人懷念的氣息、肌膚觸感。卻有些許不同。就好像睡著的人和死去的人之間的差距,有某些不同。
瑪麗安終於如低語般開口說道。
“貝魯西。”
沒有回答。過去曾是她夥伴的男人默默不語地走著。在這樣的暴風雪中,沒有發抖也沒有起雞皮疙瘩,就隻是默默地前進。
瑪麗安·斯琳格奈亞終於領悟到發生什麽事了。
魔神以毫不在乎的口氣說道。
“活著跟死亡其實隻有一點差別吧。”
“你讓他加入英靈戰士了?”
幾乎是和瑪麗安所做的人體改造同等的技術,但她專門控製屍體。在人體的要害中裝入黃金,不讓屍體腐爛,隨心所欲地操縱的技術。
魔神以百無聊賴的口氣說著。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你該不會跟之前在巴格吉城裏的那群人一樣大哭大叫吧?”
“……我不會說的。”
現在的瑪麗安,沒有喊出那些話的原動力。
因為某種決定性的事物,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那個叛徒和他旁邊的人,他們也成為英靈戰士了?”
“怎麽可能。一如往常,有人從中妨礙。”
妨礙。
可以妨礙歐提努斯的人屈指可數。
“是那個半吊子……歐雷爾斯出現了?”
“在那之前呢。而且沒法把那家夥收進死者軍勢也是不小的損失。照現在的狀況來看,就算我跟他交手,一定也是以平手告終。他的構造就是那樣。我看遲早也要想辦法處理他。”
唯一的弱點。
超越幻想殺手的威脅。
但是說話的歐提努斯表情一樣沒有變化。恐怕對她而言,那就像早就已經明白解法的拚圖。不是需要動腦的階段。而是有如收拾散亂的房間般,需要活動身體的工作量增加了。
瑪麗安·斯琳格奈亞感受著並未腐臭的屍體不自然的體溫,緩緩開口。
“整體論怎麽樣了?”
“既然粉碎了幻想殺手,當然就產生了我們追求的某些東西。但是…該怎麽說?要用一顆腦袋實行那種現象會產生很多阻礙。坦白說,我不認為以區區的人類就能實現。”
“若是需要超越人類的人才,那你自己來不就好了?”
“所謂的魔神也是魔法的一環。我不打算跟超能力混為一談。”
由於整體論的超能力與學園都市的能力不同,說不定不會產生類似副作用的反應,但歐提努斯似乎卻有所警戒。明明應該站在所有人頂端的那個魔神正在警戒。
瑪麗安暫時沉默,接著問道。
“既然這樣,你的下一個目標是?”
“我們在夏威夷得到了「爐」。「槍」的情報也順利進行,接下來恐怕就是回收所有可用在整體論上的材料,擁有淩駕一般人類性質的個體。而且還要是並非由魔法支撐的聖人或女武神之類性質,也沒接受過學園都市超能力開發的人……如此的天然素材,一定也是屈指可數吧。”
“你心裏有底了嗎?”
“學園都市。”
歐提努斯低聲說道。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沒有窗戶的大樓。那個天然素材正在支撐其巨大身體的基礎構造之一當中,靜靜地沉睡。”
——
上條當麻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那是來自於未經麻醉,就被人捏斷手臂的劇痛,和一度因為失血過多而造成的休克。本應如此,但有點不對勁。盡管現在還是連心髒都會不規則跳動的狀況,可是找不到元凶。元凶消失了。隻要他將虛弱的視線移向自己的右手就會知道。
右手。
還連在身上。
他想出聲問點什麽,但隻能發出嘶啞的聲音,根本說不出話來。身體的傷害依舊存在。或者該說即使是現在,傷害也正在自己的體內作亂。但手臂還連在身上,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有人說話了。
“真是驚人耶。如果用利刃砍下來也就算了,明明是那麽慘不忍睹的斷麵,現在卻完全修複了。一般來說那種狀態下別說是神經,就連骨頭都接不回去吧。”
另一個人開口了。
“本大爺那時候也是這樣。這就是他定為這一代幻想殺手的證據吧。當這隻右手是這名擁有者的右手時才具有意義。說得更亂來一點,從這個主人的右肩生出來的東西才會是右手。”
“果然對方也注意到了。”
“或許吧。對方說不定意外地隻想快點讓世代交替。「格雷姆林」那群人很難控製上條當麻的性質。讓他轉變成其他東西可能還比較快。當然前提得要是他們的目的是幻想殺手才能成立。”
“這隻是我的假設啦。若是對魔神來說,過分強大的性質會造成阻礙,但利用幻想殺手比較省事也是事實。”
上條當麻倒臥在地,視線移向天空。
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本想發問,但在他開口前,其中一個人就開口說道。
“本大爺那時候也是這樣啊。”
“聽你這麽一說,你好像也失去了右手啊,還是我幫你接回去的。”
仿佛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上條的疑問,另一個人如此回答。
他以好象被什麽催促著的口吻說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本來就說好了要自我介紹來著。我叫歐雷爾斯。原本應該成為魔神的男人。”
接點的構築。
明確的連接。
沒有人知道,真的和擁有幻想殺手的上條當麻碰麵究竟是不是好事,但在那之前,過度巨大的不確定因子不經意地出現了。
歐雷爾斯對倒臥在地的上條當麻說出這些話。
“在你那隻擅自恢複的右手恢複原有狀態前,多少需要花點時間。不過拜你那隻右手的性質所賜,我跟那邊的右方之火根本無事可做。隻怕我們想幫你緩和傷口疼痛程度的效果,也會被你的右手消除掉吧。”
“……啊。”
上條當麻為了發出嘶啞的聲音而開口。
【明知道是白費工夫,但還是希望可以療愈和鎮痛?畢竟從右手切斷到恢複,隻花了十幾分鍾就完成,所以會那麽想也是無可厚非。】
歐雷爾斯這麽想著。
但他錯了。
少年以顫抖的聲音如此說道:
“巴格吉…城裏,應該還有正在等待救援的人。雖然說「木原」和「格雷姆林」都撤退了,但是他們刻下的爪痕還殘留著。你們必須去救那群…靠我會來不及的那群人……”
聽到他所說的話,歐雷爾斯微微一笑,看向旁邊空無一物的空氣。
“哈哈,這家夥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啊。”
“……”
是幻覺嗎?當麻總覺得,那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晃動了一下。
歐雷爾斯彎下身,盯著當麻的雙眼。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地使喚你嘍?首先要做的是分解和重新整備瑪麗安·斯琳格奈亞留下的那群人。無論是被利用的那群士兵其中一部分,還是被改造成桌子的灰姑娘,隻要有你的右手和我們的睿智,應該就能重組他們,讓他們恢複四肢健全。”
——
另一方麵,同時有個無關緊要的家夥正在嘀咕著。
“……總算…幸存下來了。”
站在零下二十度暴風雪中的,是夏爾·貝理蘭。雖然他不知道保衛巴格吉城的軍隊中,到底還有多少人幸運逃過死劫(不過士兵間的通訊網斷絕這件事也是異常事態),但是他被選為其中之一了。
原因連幸存下來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是沒有靠近「風暴中心」的做法奏效了,還是單純因為他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力量,又或者純粹隻是運氣好?
“戰鬥中斷。複誦,戰鬥中斷!之後的行動由上級決定。繼續進行戰鬥行動將會對我方不利!”
通訊網之外的輔助無線電,有如放馬後炮般不斷傳出這種聽似有理的句子,畢竟是上級長官的正式命令,因此有相當的涵義在。混亂終於告一段落。但原本認真戰鬥的人都被埋在大雪下,不是所有人都處於可以聽見這通訊的狀態。
但是幸存下來又該怎麽辦?他思考著。
不管怎麽想,雇主巴格吉城和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都已經崩潰。應該說夏爾在心裏發誓,就算高層嚐試重新編組軍隊,他也絕對不會再回應召集。學園都市是怪物,比他原本心想的「因為是傳聞所以才會被誇大事實」還要可怕個五倍、十倍。
有東西掉落在距離夏爾不遠的地方。即使在這樣的暴風雪中也沒有被白色掩埋,不自然地殘留的某種東西。
“學園都市陣營的……轟炸機殘骸?”
那毋庸置疑是科技的團塊。對夏爾而言,那是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物品,但是想要它的人絕對會想擁有它。就算用它代替退休金也不差,自己真幸運。讓自己幸運曆經戰爭生還的強運仍然在持續。
正當夏爾打算將手伸向大小差不多可以用雙手環抱住的黑色碎片時——
“動作快。萬一定位器失去功能,我們就得將這堆厚厚的雪全部挖開。在那之前要全部回收。”
“?”
夏爾慌忙躲在變成一堆廢鐵的汽車後麵。以緩慢的動作出現的是好幾具驅動鎧……不,那樣表達真的合適嗎?可以說像是穿上扭曲的蜻蜓或蠍子布偶服的“某個東西”,如開玩笑一樣在風雪中行走。
刻意不用無線電通訊,而使用原本聲音的理由是什麽?
可能是由於和人類相去甚遠,如果不偶爾混雜一些「像人類的行為」,那自我認知或許會因此毀滅。
“不管是學園都市陣營,還是反學園都市陣營的東西全部回收。不管能用或報廢的,全部蒐集起來。關於破損零件,「情報收發用藥品」的微血管應該已經迸裂了。在定位器消失前,得趕快循氣息回收。”
“礙事的人呢?”
“全部消滅。不管他們是否接近本質一律殺無赦。無論他們以為這是UFO零件,還是歐帕茲殘骸,全都先宰掉再說。定位器原本就不耐高溫。說不定會因為爆炸的火焰,使它的氣息越來越薄弱。千萬小心。”
“……”
夏爾·貝理蘭縮回伸出的手,迅速從那堆廢鐵後方離開。
見機行事改變主意的速度,或許就是讓他幸存下來的勝因。
——
巴格吉城的騷動結束後沒多久,那位人物就到訪了。身穿便宜的套裝成衣,外貌看起來就像正在進行求職活動的年輕女子。但那名女子懷中的大型文件用信封裏,卻是隻有一國領導者程度的人才能閱覽的機密情報。
以「世界」為單位,管理著某種東西的人。
對隻能躲在巴格吉城深處發抖的老人而言,是個實在不太匹配的對手。
而統治巴格吉城,應該說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的那群領導人,已經被「木原」全數擊潰。老人本來已經沒有決定巨大組織方針的立場,就在以「世界」為對手的年輕女子,造訪老人的那一刻開始,勝負已然分曉。
以足以讓她將決定權交給老人的程度。
那群由老人組成的「高層」已經徹底毀滅。
“接下來——”
女人說了。
“這麽一來,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學園都市擁有多麽危險的實力了。為了讓你們明白這點,我們犧牲了兩名「木原」……不,以結果來說是失去了三名,但以宣傳活動來說,可以算是適當的耗損成本。加上第二位的垣根帝督,好像已經獲得利用「未元物質」建構人體細胞的技術了,我們的損失的部分都已經完成填補。”
被害者人數,不滿女子原先預想的千分之一。
恐怕是多虧了不尋常的「木原」和陰影在暗中活躍,所以戰鬥之外的觀眾等人才不至於犧牲。
對女子而言,由於她無法以淺顯易懂的數字告知傷亡狀況,因此讓人不禁擔心對方是否能感受到原本設定的恐懼,然而老人卻在別處大吃了一驚。
“適當的…耗損成本……?”
“沒錯。我希望你不是透過言詞,而是能親身感受,並理解反學園都市這類愚蠢說法不但沒有任何價值,還會造成更大的負麵效果。”
女人漫不在乎地說著,接著用食指指了指放在豪華辦公桌上的文件。
她不斷發出手指敲擊桌麵的短促聲響。
“我是覺得不太可能,但是你不會覺得「木原」隻有那幾個人吧?”
“……若果真如此,的確會讓人感到害怕,但也隻會造成反效果。”
老人擠出所剩無幾的勇氣,好不容易才勉強吐出這些話。
“如果學園都市擁有超越其上的能力,那還真是超乎我們的預測。但那正是世界的危機!我們必須以善良之心來對抗。尤其是見識到了那種東西之後!”
“唉呀呀呀。”
穿套裝的女子驚訝地用手扶著額頭。
她搖了搖頭。
“正好相反。”
“你說……什麽?”
“說實在的,你以為「木原」是什麽啊?我是覺得不太可能,但你該不會回答那是學園都市製造出來的精銳部隊這種老梗的答案吧?”
女子以食指挑開幾張影印紙,露出一張埋在裏麵的紙。
她大略說明了紙上所寫的內容。
“那隻是副產品的一種。「想惡用純粹科學的其中一種領域時,會出現在那種領域的執行者」……那就是「木原」。而現狀是這個世界大半的尖端科技,都掌握在學園都市手中,所以「木原」也會集中在學園都市。學園都市隻是集中那些人並予以管理。”
“難……道……”
“一旦學園都市的單方集權毀壞,造成「科學」擴散,那「木原」也自然會出現在全世界。雖然他們現在還是相同血統的一族,但是不代表一定要具備那個條件。簡單說來,隻要你們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有更充足的發展,「木原」就會隨著科學技術充滿全世界。就算學園都市也控製不了他們的擴散。”
舉個淺顯易懂的例子。
出現在巴格吉城的異端「木原」。自稱為貝魯西從事活動的格雷姆林其中一人,木原加群。
正因為他與格雷姆林聯手合作,或許格雷姆林才能打造出一個可利用科學技術的環境。
但可能不僅如此。
或許正因為格雷姆林想「活用科學技術來補強魔法」這種「對於科學的惡用」,所以木原加群才會背負起和格雷姆林合作的命運。
“那麽,老人家。關於打著不容學園都市蠻橫而為的名目,所產生的反學園都市科學守護者……即使你們將造成一個會被大量自然產生的「木原」所吞噬的世界,你也已經有心理準備要貫徹理想嗎?”
女人遞出一張紙。
是記載著簡單扼要內容的合約書。
隻要在紙片末尾簽名,老人們的戰鬥就結束了。
當然,是以敗北的形式。
不對,這隻是讓老人們知道那場結局早已分曉的勝負,而舉行的儀式。
“你……”
老人以顫抖的手握住鋼筆,擠出聲音低聲說道。
“如此輕描淡寫地敘述「木原」的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相對的,女人微微一笑。她抓起折疊好掛在椅背上如白色大衣的東西,展開來披在肩上。那不是大衣,而是研究人員用的白袍。
“我也是「木原」的一員,木原唯一。隻要人類還使用科學,就一定會出現的人之一。”
將折損的三名「木原」視為或多或少的犧牲,毫不在乎地舍棄,那名女子帶著一張紙離開了巴格吉城。
而且是毫不留戀,幹脆地轉身就走。
簡直就像因為家裏飼養的狗跑了,所以才趁休假在家當木工製作柵欄那種程度的感覺。
一場騷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