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瞿楊是裝病，但是比真病還狼狽，他幾乎是夾著尾巴衝上了二樓，砰地一下，把外邊的熱鬧隔絕起來。
很快，敲門聲響起。
“楊楊，楊楊，你鎖門幹什麽，快打開啊。”瞿國明喜憂參半的敲著門，他得到瞿楊返程的第一時間就馬不停蹄地從新加坡趕回來，甚至還囑咐家裏早早準備，給瞿楊辦一個宴會，慶功倒不至於，但是他的脫胎換骨作為父親不可能沒有感觸。
但是就在剛才看到他踏進瞿家大門開始，那個蓬頭垢麵，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瞿楊，真的有點兒不敢認。
他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楊楊，你開門，怎麽招呼都不打就上樓了。”瞿國明意識到是自己沒有提前告訴他，就請了烏泱泱一屋子人，瞿楊從小就好麵子，肯定不樂意這副邋遢模樣被別人瞧見。
“噢，沒事兒，我告訴他們你剛從國外參加了一個戶外挑戰，沒來的換衣服，你下樓來吃點吧，吃飽了再洗個澡，這樣睡覺才舒服呀，乖。”
門，一直紋絲不動。
瞿國明歎了口氣，這段時間瞿楊不在，日思夜想，如今他回來了又閉門不見，這是造了什麽孽喲。他盯著門板，思緒沉重。
“爸。”瞿楊猛的拉開門。
還杵在門口的瞿國明嚇了一跳，“誒，在呢，在呢。跟爸爸下去吃飯吧，沒有別人，都是你認識的朋友和爸爸生意上的夥伴，本來大家跟我在新加坡參觀一個現代物流園，聽說你……你從國外度假回來了，我就急著要回來。他們也跟著回來了，說是好久沒見你了，正巧我想著給你接風嘛，就讓他們一起來家裏熱鬧熱鬧。”
瞿楊平日雖然不參與正事，但是吃喝玩樂從不缺席，他又很喜歡熱鬧，很喜歡有人陪他玩，在家裏舉辦Patty是常事，本來，這沒什麽。
可是他現在連炸地球的心都有了。
“謝謝。但是我現在沒有胃口，等我好好睡一覺，醒來後我們好好談談。”
瞿國明定定的看著他，知道他要談什麽，握了一下瞿楊的肩膀，點了點頭。
門再度合上，瞿楊麵無表情的去了浴室，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麵色慘白，一綹一綹的發絲胡亂的貼在額前，嘴唇上隱隱還有一個血印，憔悴得沒有人樣兒。
他噗嗤一下，“操，怎麽了啊？又沒死，回家啦，笑一笑，給爺笑一個！！！”然後鏡中的男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醜的笑容。
他擰開蓬頭，開始脫衣服。
手剛摸到扣子就像被燙到一般，一下子縮了起來。他抬頭看著鏡中的衣服，不屬於自己，它是何鷺馳的。
他猙獰地用力一扯，砰砰……什麽東西彈到了地磚上，瞿楊精瘦的鎖骨瞬間暴露出來，他的身上還有好多好多來自何鷺馳的印記，一重一覆。
瞿楊厭惡地脫下衣服，扔到地上，然後走進了水裏。
他把自己搓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觸就痛才終於罷手。可能隻有如此，才能跟過去的自己決裂。
沒有放肆的哭聲，隻有點到即止的幹脆。
瞿楊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假如不是他爸找來家裏的備用鑰匙打開他的臥室門，還以為這孩子什麽時候又溜出去了呢。
“楊楊？怎麽還睡著，是哪兒不舒服麽？”瞿國明實在放心不下，這兩天都沒去公司，天天守在家裏，就怕瞿楊醒了會找他。
瞿楊翻了個身，嗯了一聲。
“睡夠了嗎？餓不餓？我讓他們送點你愛吃的來。”
瞿楊的確有了餓意，他撒嬌道：“薄皮燒麥、水波蛋和甜豆粥。”
“好好好，我告訴李鵑，讓她馬上準備。”
“嗯。老爸……你怎麽沒去上班？”瞿楊看了看時鍾，這個點，通常是老爸最忙的時候。
“上班重要還是我兒子重要啊，反正也有雪莉幫我打理，偶爾偷閑不也挺好嗎。”他瞥見瞿楊臉上一抹不自在。
“楊楊，去島上這個事兒，是挺突然的，爸爸隻是想鍛煉鍛煉你，……肯定遭了不少罪吧。”
瞿楊翻身坐起來，望著滿臉愧色的老爸，他早就猜到這件事老爸早就知道的，否則自己平白無故消失了這麽久，不可能沒人來尋他。
“是你的主意還是她的主意？”
瞿國明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他歎了口氣：“最開始是雪莉提出來的。”
“她說什麽是不是你都會聽？你知道這40多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萬一，我回不來，你就是幫凶。”瞿楊扒拉了兩下長得不像話的頭發，打算待會兒吃了東西就出門理發。
“假如小馳不陪你去，我肯定不會答應的，那孩子從小獨立性就強，做什麽事都很沉穩，而且最最主要的，他從小跟他外公在漁村長大的，浮水抓魚不在話下，他能堅持下去，就一定會照顧好你。”
瞿楊本來還好好的，一聽到老爸提及的人就渾身不自在，他幾乎是強壓著心頭的火氣說道：“他是外人，你怎麽能放心把我交給他？”
“楊楊，其實……”
這時候李鵑端著吃的走到門口了。
“啊，先生，門沒關……我就……”
瞿楊招招手：“沒事兒，李阿姨你進來吧。”
李鵑快步走到桌邊，低眉順眼的問：“就在這兒吃嗎？”
瞿楊點點頭，“嗯，你放那兒吧，我跟我爸聊聊，噢……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好的少爺。”李鵑出去了。
瞿楊穿著睡衣，下了床。“還是家裏的床睡得舒服啊……我睡了幾個小時啊？”
“已經一天一夜了。”
“啊！”瞿楊瞪大眼睛。然後聳了聳肩，“嗐，看你兒子可憐得，多久沒睡過囫圇覺了。”
“趕緊吃吧，吃了陪我去醫院一趟。”瞿國明沉聲道。
“去那兒幹嘛呀？你不舒服？”瞿楊抬起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小馳，肋骨斷了三根，現在正在醫院做手術呢。雪莉倒是說沒大礙，小孩子嘛，恢複得快，但是呀還是得去瞧瞧。”瞿國明搓著手，一個不經意間看到瞿楊雙目空洞的盯著自己。
“怎麽了楊楊？”
瞿楊回過神，笑了一下：“他怎麽會受傷的？我們離島前都還好好的呢。”
“具體我還沒來得及問雪莉，對了，你為什麽會丟下小馳一個人先回來了？”
瞿楊咳了咳，“爸，我歸心似箭啊，當時他不見了，不知道躲去哪兒了，我想著那島都是他姐姐的，他萬一想多留幾天呢，我就先回了。”
瞿國明摸著下巴，噢了一聲。
“對了爸，我待會兒還得去剪頭發呢，我就不跟你去醫院了。”
“天都黑了，明天再剪吧。”
“不嘛，你瞅瞅，這都成長毛怪了，拉低我顏值。”
“那好吧，你既然沒什麽問題，那我也放心了，明天我要去泰國一趟，大概待3天，那個……副卡我已經解凍了，你乖點啊。”
瞿楊扯著嘴角：“那可不客氣了，刷完你卡！”
“嘿，臭小子。”瞿國明掐了掐他臉蛋，愣了一下：“瘦了，瘦了。”
瞿楊嘟著嘴：“下次要考驗我，可以避開何家人嗎，你這樣，讓我很沒麵子耶。”
“嗬嗬，你還知道要麵子？”他話鋒一轉，就把一直瞞著瞿楊的婚訊告訴了他：“他們不是外人，我已經跟雪莉扯了證，不管你願不願意，她都是我的合法妻子了，楊楊，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但是，你如果執意不肯，我也會很好的處理好我們三人的關係。雪莉她，暫時不會搬到這裏來住，所以，你不必有什麽負擔。”
瞿楊冷冷一笑，伸出胳膊搭在他父親肩頭。“有沒有那一紙婚書又怎麽樣呢，我反正也管不著。但是，從明天起，我要去“乘風”上班。”
瞿國明驚訝的看著麵前這個人，換作兩個月前，父子兩差點為了這事打起來，結果瞿楊跑了，氣得他差點吐血。
這矛盾化解得也太快了吧，看來，的確是荒島考驗起了關鍵性作用。
兒子的變化，翻天覆地。
“怎麽嘛，怕我笨手笨腳捅婁子？那你讓何雪莉盯著我不就行了，她那麽能幹，我這麽聰明，名師出高徒，說不定令你意想不到的事還在後頭呢。”狹路相逢勇者勝，怯懦必定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還不如把主動權抓在自己手裏，何雪莉能把他怎麽樣呢？
“這個事……容我再斟酌一下，其實我有意送你去美國留學的。”
“我不想念書，我沒天賦，別花那冤枉錢了。”瞿楊吃得差不多了，丟下碗筷，“我換衣服打算出門，你也去醫院吧。”
“晚上回家嗎？”
“不了，我要去朋友那兒。”
瞿國明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麽。兒子剛回來，過度管控隻會再次失控。
“好，我出去了。”
“嗯。”瞿楊目送父親離開，然後他匆匆的換了一身衣服，把頭發盡量往腦門後梳著，真的挺長了，都可以紮一個小揪揪了。於是他按了對講，讓李鵑給他送了一根橡筋上來。
“俊的咧。”李鵑豎起大拇指直誇。
瞿楊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哂笑，這時，李鵑在收拾小餐桌，輕聲的說：“先生說你去旅遊了，我覺得不像。”
“那像什麽？”
“像去當兵了。”李鵑一本正經的看著瞿楊，指了指衛生間地板上的工裝服，問：“你昨天回家，我簡直不認識啦。感覺就是一個當兵的回來了，嚴肅得都不像我平時認識的小少爺啦。”
“是麽？”瞿楊摸了摸自己的臉，目光隨著李鵑看的方向定格在那套被他扯爛了幾粒扣子的不屬於他的衣服上。
“待會兒我就拿去洗。”李鵑快速地收拾好桌麵，端著碗碟打算退出去。
“不用洗了，直接扔了。”
“哎喲，舊是舊了點，還可以穿的，少爺不要的話，我就拿去送給我鄉下的親戚囉。”
“隨便……”瞿楊轉念又說：“誒，幫我洗了吧，我還要的。對了，李阿姨，我衣櫥旁邊那個小隔斷裏都是些我不喜歡的衣褲，你去整理一下，下次你回老家的時候帶回去分給親戚穿吧。”
“這怎麽行呢，少爺的東西都很貴重的……”
“嗐，反正我也不喜歡了，你不要待會兒我就拎出去扔垃圾桶……”
“哎哎哎啊……我要，我要，你可別亂扔哦，糟蹋啦。”
“嗯。這個衣服，麻煩幫我洗幹淨……扣子掉了，也縫上吧。”
“好好好，你放心。”李鵑樂嗬嗬的下樓了。
瞿楊整理了一下服飾，挑了一雙潮鞋穿上，還噴了一點蔚藍，就出門了。
到了頂級的美發沙龍，店員們一個個的迎上來。
“喲，稀客呢，瞿公子好久不光顧咱們謬Hair了，是有了新歡嘛？”一個挑染著藍色掛耳的高瘦男子尤為熱情，一手遞果汁，一手推開旁邊的學徒小弟。
瞿楊打了個招呼，“Hi，杜美在嗎？讓她幫我剪。”
“哎，真是不巧呢，小美家裏有事，請假回去了，大概三、四天以後才回來上班。”
瞿楊看著時間也不早了，再換地方也麻煩，就對這個見過幾次的男人點點頭：“那你替我設計個發型吧，麻溜點，半小時後我還有個應酬。”
那人聽了眉開眼笑：“OK。”
瞿楊拿著手機，卻不知道自己該幹嘛。他說半小時後有應酬無非是去淇淇的直播間，她一般是10點開播，播到零晨2點，瞿楊一直沒問為什麽會挑這個時間段直播，他想，可能是那個點大家該忙的都忙完了，可以肆無忌憚的玩手機了。
“瞿公子，您是上哪兒去瀟灑了，怎麽黑了不少呢。”
瞿楊不想搭理他，冷下臉，帶著一抹好笑的意味盯著鏡中一副諂媚相的男人。直到對方打怵，趕緊低下頭做手裏的事。
瞿楊的手機響了。
“你他媽的這段時間晃哪兒去了，電話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打到你家裏去，管家說你出去旅遊了，你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幹什麽？”張君寶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就被瞿楊一個字頂了回去，“滾。”
“嘿，給你臉了是吧，叫誰滾呢。”
“你他媽的去英國不也是偷偷摸摸說走就走嘛，老子打你電話你就跟死了的一樣，如果不是你那個時候不在國內，老子……”瞿楊一想到這裏就來氣。他但凡多挨個一天半天，聯係上張君寶，也不會著了何雪莉的道兒，最最氣人的還有那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羅叔叔，簡直枉為人叔！
“行了，你在哪兒呢？我過來接你。”
“幹嘛？”瞿楊問。
“能幹嘛，喝酒呀。鑫仔也在，對了，我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啊……那個……”
瞿楊拒絕了：“我不想喝酒，待會兒我要陪淇淇直播呢。”
“淇淇？哪個淇淇？”
“還能是哪個淇淇，變裝嬌娃淇淇，我的女神。”
“你是出國還是坐牢啊，你沒看新聞？還女神呢，老子真是服了你。”
瞿楊不安的問：“她怎麽了？我、我的確很久沒上網了。”
“她呀，被人舉報了，好像是開跑車在機動車道違停，拍攝熱舞視頻，影響交通……最最主要的，她竟然唱國歌跑調，被網友過分解讀成“褻瀆國歌”……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她的直播間已經封了，聽說警方正在調查這件事，她極可能被拘留。”
瞿楊一時語塞，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