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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源

  沙漠深處的某地,傅殘陽窩在人工挖出來的沙坑,恬美地睡著,這是一天中白天同夜晚交界溫度難得適宜的時間。


  沙漠的夜晚溫度驟降,為了保溫禦寒這幾天墨言都會隻用雙手挖出一個可以容納兩個人的沙坑,晚上睡在裏麵最少可以擋風,白天被灼烤過的沙子還能散發一些餘熱。不好的是沙漠中的地形隨時會運動,要是沒有人守夜被活埋了都不知道。


  墨言坐在沙坑邊,看著傅殘陽美美的睡態,幹裂的嘴唇挽起笑容。傅殘陽呼吸均勻應該是睡著了,墨言站起來,繞到避開傅殘陽視線的沙丘後麵,從貼身的衣兜裏掏出一個裝著藍色液體的針管。藍瞬,師父不準許的藥物,臨行前墨言怕有萬一從啟師兄那裏央求了一支來,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現在是緊要關頭,師父應該會同意我用吧!”,墨言自言自語幾句,把針頭紮進手臂,輕輕推了一點。然後墨言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喝水的欲,望減輕了不少。


  “真是好東西!”


  墨言靠在沙丘上休息了一下,然後緩緩把袖子挽起來,隨著衣袖的退去,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刀傷顯露出來,“璫!”,他抽出了隨身的匕首,那是他成為六星夜衛,師父的賀禮—幽暗,寒光一閃,他在手臂深深劃了一道,之後嘴馬上吻上刀口,貪戀地吸允湧出的血液。


  “我終於知道你用什麽解渴了!”,傅殘陽冰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墨言猛地站起來,回身,慌忙將手臂藏在身後。


  “少爺?!”


  “少爺,您不是睡著了嗎?”,墨言問了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問題,話剛開個頭他就後悔了,可惜已經收不住了。


  “你當然希望我睡著了,睡著了我就不會撞破你的秘密。”,按理夜衛舍生忘死保護主子,傅殘陽應該覺得高興,欣慰,可他在生氣,說不出來的憤怒。


  “我早就覺得不對了,那麽一小瓶水,再節約也不可能滿足兩個人三天的消耗,一個人還差不多。每次給你喝水,你都是做做動作吧!怕我發現還故意潤濕嘴唇……”


  傅殘陽的聲音驟然升高,淚水隨著一字一句溢滿眼眶,“….……你吞咽的那麽真實,我還以為你真的喝了,我怎麽笨的忘了,你是那個傻墨言,可以陪我一起跳懸崖,陪我一起衝進風暴帶,怎麽會真的把救命的水自己喝下……”


  夕陽餘輝映在傅殘陽激動的臉上,淚水晶瑩剔透。


  “原來,原來你是等晚上,躲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喝自己的血維持生命!”,哽咽著喃喃,傅殘陽跌後一步,失足無力地摔在沙丘上,雙手痛苦地插進沙子,死死攢緊。


  “是你說的,三天沒有水分的補充人就危險了,你怎麽可以這樣?踏著你的屍體存活下來,你是要我以後生活在愧疚裏嗎?”


  “少爺,保護您的生命安全是墨言最大的職責,能為主人犧牲是夜衛最大的榮耀。更何況我隻是區區一個夜衛,沒了墨言,還會有別人來保護您,您根本不值得為墨言掛懷。墨言死不足惜,說難聽點,我的生死還不如你喜歡的一本書,一把椅子,一個湯碗。誰會為丟了一本書,壞了一把椅子難過一輩子的,您會很快忘記墨言的。”,墨言挽著淡淡的笑意,雲淡風輕地訴說自己廉價的生命,似乎那是別人的生死。


  “你知道我沒把你當夜衛看,像我和方哲一樣,我們是朋友,朋友!”


  墨言點點頭,“墨言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要保護您的安全,墨言怕……”,略一猶豫,“…怕失去這樣的朋友!”


  這樣的是說不把他當夜衛看的嗎?傅殘陽被震在當場,這是墨言第二次說怕失去了,這會是一種怎麽深沉的恐懼?難道從沒人給過他尊重嗎?傅殘陽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墨言,尊重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爭取的。你不能先看輕了自己,你要知道你不比我差什麽,如果高叔叔不走,你也是被人仰視的天之驕子。”


  “可是父親走了!”,墨言緩緩低頭,吻掉手臂上的血液,輕淺的呼吸間,很輕很輕地說。


  “墨言看過卷宗,我是代父承罪。說白了就是父親留在慕辰的人質,以最卑微的夜衛身份為質。我想,如果我是為了救主人犧牲,教父大人應該不會再去打擾我父親和妹妹平靜的生活。”


  “少爺,墨言一直以是傲爺的兒子為傲,可是夜衛的身份真的配不上尊貴的高家。我從沒看輕自己,但我不能不管世人看輕我的父親,看輕我父親背後的家族。”


  “晚了,我們去休息吧,少爺!明天還要上路。”,墨言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今天,我守夜吧!”,在沙坑前傅殘陽提議,“這幾天都是你在守夜,今天該我了,你好好睡一覺。”,那一小瓶水已經耗盡,傅殘陽無法把自己喝掉的還給墨言,隻能讓他好好休息。


  “好!”,墨言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跳進沙坑,仰頭招手,“少爺,您……”


  “什麽?”,墨言故意說得小聲,傅殘陽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麽,隻看到他嘴唇上下蠕動,


  “你再說一遍!”,傅殘陽下意識地把身子前傾,貼近墨言。


  “對不起!”


  不好!傅殘陽意識到不好的時候已經晚了,下一秒他失去知覺跌倒進墨言早有準備的懷抱。


  “除了水,睡眠也是很重要的,少爺!”


  把傅殘陽小心地放進沙坑,幫他擺了一個舒適的睡姿,墨言爬出去,安靜地盤膝坐在一邊守護。


  日月輪轉,清冷的星輝籠罩在墨言單薄的身體上,夜風習習,一陣寒意,墨言脫掉上衣蓋在傅殘陽身上。


  茫茫沙原,當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鋪灑開來,金色的原野,金色的日光,那如水般柔和,溫潤的地天,是一種大漠荒涼的壯美。


  又走了三天,沒有生機盎然的綠洲,也看不到沙漠的盡頭,水源的缺失和體力的消耗讓墨言同傅殘陽漸漸陷入了生與死的漩渦,意誌在饑渴中消磨,絕望卻像粗大的蔓藤從金色的土壤裏攀爬而出,蜿蜒著包裹整個沙原,就像魔法世界裏突然被施了魔咒飛速生長的植物。


  靠在沙丘背麵,握著空空的針管,墨言呆呆地出神。藍瞬這種藥隻能維持一定的時間,為了保持藥效墨言算著時間,一次又一次注射,可總有用完的時候。


  墨言知道,藍瞬沒有的時候,也是他生命走向盡頭的時候。別說六天沒有水分的攝入能不能活下去,就是藍瞬用後的代價,那種痛苦就不是他現在微薄的體力能夠抵擋的。他靠在這裏隻是在等,等藍瞬爆發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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