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吃麵
“拿來?”
“嗯?!”,男孩小心又謹慎地把行禮遞給傅殘陽。
傅殘陽接過來,又是黑色。抬頭,男孩也是一身黑衣舉著另一個黑色的行禮箱。箱子都是製式的,逆風的人還真是……
“你傻站在這幹什麽,上車去!”,傅殘陽將男孩攆走,偷偷確認了墨言就算回頭也看不見,才借著後機蓋的掩護摸了摸脖子,道子不長,隻是一點血痕而已,看著應該不會嚇人。隻是
墨言哥的眼力,編個什麽樹枝劃的謊話是不行的。怎麽才能糊弄過去啊!
扣上機蓋,傅殘陽想罵人,這年頭人嚇人,會嚇死的好嗎?!
就見一道人影立在駕駛位門前,那一身黑衣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墨言哥。
“你又愣著幹什麽?上車啊!”,幸虧不是墨言哥,傅殘陽暗自興慶,不過這小子的身形同墨言哥竟有五分相似。
“我……”,男孩本就滿心惶恐不安,又躊躇不知該如何行事,被傅殘陽語氣不善地嗬斥,更不敢說話了。吞吞吐吐的,更惹傅殘陽氣不順,沒好氣的反問:
“你不會開車?”
“不!”,焦急的辯解
“我會!”,男孩慌亂地躲開下意識抬起的視線。
“會,你不開。難道我和墨言哥開,你坐不成?”,傅殘陽拽開車門。
“趕緊的!”
真是笨死了。要不是墨言哥在後邊坐著,我怕暴露了,我用你開車啊,我自己不會啊!傅殘陽在後排窩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男孩係好安全帶就有些不知所措,手在方向盤上不小心碰了什麽開關,就見雨刷器在前擋風玻璃上盡職盡責地工作起來,左右擺動的歡快。車廂內的氣氛瞬間就尷尬起來,似乎空氣都帶著好笑的味道。
自己可能是撿了一隻二哈回家,傅殘陽已經不想吐槽,這是要自己笨死自己啊。
“放鬆點,像訓練一樣。”
墨言善意地解圍,自己這位“主人”在逆風的傳聞可不怎麽好。
車輛駛出機場,跑在高速路上,不知道是熟悉的操作,還是墨言的安慰起了作用,男孩安心不少。這才敢偷偷打量起他未來要追隨的人。
後視鏡裏,少爺靠得墨言哥很近,很近。墨言哥就由著少爺靠在他身邊。少爺一直不停地講著零零碎碎的生活瑣事,甚至還告訴墨言哥,他是怎麽捉弄愛找他麻煩的老師。他看起來非常開心,掩不住的笑,真像個他這麽大的孩子。男孩心裏突然就羨慕起來,不是羨慕他尊貴的身份,也不是羨慕他有的權利,而是羨慕這一瞬的暖。
少爺好像累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靠在墨言哥身上,頭發上還有沒洗掉的泥土和血腥味。
前方正好駛出高速,市區複雜的路況讓車子晃蕩了幾次。墨言拍了拍男孩,示意他開的平穩一些。男孩連忙調整,等他再有空看向後視鏡時。
墨言正小心地檢查著,他輕輕撥開少爺的衣領,似乎確認了答案,有什麽情緒從他蹙起的眉頭一閃即逝。在機場男孩就從少爺身上聞到了血液的味道,他不相信墨夜主沒有察覺。少爺還試圖掩飾,墨夜主沒有拆穿,他便沒有多言。剛才少爺說的興奮,都忘了自己要隱藏的秘密,後視鏡映出了幾處小臂上的青紫。
傅殘陽醒來的時候,身下的材質鬆鬆軟軟的,身上還搭了一條被子,他第一反應就是去摸脖子。
沒有上藥,也沒有處理過的痕跡。
“還好,還好。”,傅殘陽攤開四肢,還是家裏的床舒服,寢室的床板還是挺硬的。下午他幫了這個,救那個,尤其是歐陽強可勁的衝,他真是分身乏術。
“什麽還好?”,一聲平靜的問詢。
傅殘陽嗖地從床上彈起來,屋子裏非常安靜,他都沒有聽到另一個人的呼吸。
窗邊,墨言哥坐在單人沙發裏,凝望著窗外就要點亮的城市,腿上攤著一本打開的書,他和床之間的地毯上,堆著一包包東西,看不清楚。夕陽趴在遠處的樓群後,偷偷露出頭來,把晚霞打在他身上,漸漸暗淡,漸漸清冷。
傅殘陽一愣神,慢慢蹭到床邊,低頭自語:
“哥!你這樣真好!真好!”
“睡醒了?”,墨言指了指,“這些是在你廚房找到的。晚上你想吃哪一種?”
墨言打開了屋內的燈,晚霞的暖一下子就從他身上彈開。白熾燈的冷光照在那一堆東西上。
傅殘陽辨認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很有才的,瞧這種類,還真是豐富。隻是……墨言哥似乎不知一次叮囑自己不要總吃速食。
紅燒牛肉麵,小雞燉蘑菇,酸辣麵,酸辣粉,麻辣涼拌麵,速食涼皮,全葷自嗨鍋,還有上次藍和小強帶來的新式能量餅幹。還和自己說,這是新發明,一小塊就能提供一天的熱量消耗,還富含維生素,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這是特供品。
“這個…….墨言哥,你聽我說…….”
“我平時都在學校住,偶爾回來,這是晚上餓了加餐用的,加餐用的。”,傅殘陽編著編著,編不下去了。墨言含笑看著他。
理由不錯,接著說。
“額!”,傅殘陽說不下去了,靈機一動,“墨言哥,別生氣,今晚去嚐嚐我常吃的那家麵館。”,他一把拽起沙發上的外衣,這是他特意選的,因為有個很寬的後領。一邊穿一邊往外走。他是知道,墨言哥是不會拒絕他這種好意的。
“你愣在那裏幹什麽?”,傅殘陽把墨言哥先讓出門,感覺少了點什麽,回頭一看。那個誰,杵在客廳中間,可憐巴巴地送他們出門那。
“喂,在那幹什麽,跟上啊!”
“我……”,少爺是更願意和墨夜主獨處的吧。
“別廢話!”,傅殘陽隨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丟給他。這裏晚上的風還是挺冷的,他那件和墨言哥一樣的黑色風衣也不知道那裏去了,也不知道放在門口方便出門。
“謝……”,男孩有點受寵若驚。
“……不去我可不給你帶飯,麻煩死了!”
這就是家裏千挑萬選給自己送來的人,這是來保護自己,還是來讓自己照顧的啊。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吃飯,穿衣,開車都能……傅殘陽無奈地搖搖頭。
“我平時都住學校宿舍,偶爾回來就愛來這裏吃麵,味道很不錯的。”
麵館確實很近,走出小區沒幾步路就到了,是在一個小巷子裏,房屋都有些年紀了,簡單搭了棚子就成了小餐館。現在比飯時稍微晚了一點,每家還有不錯的生意。麵店在巷子一頭,遠遠的能看到英才高中高大的圖書館。煮麵的攤子支在門口,麵板菜板,各種用具和食材,生的熟的都混放著。店裏隻有老板一人,隻負責煮麵。取麵的桌麵上放了5,6個調料碗,需要食客根據喜好自己添加。
“老板,三碗牛肉麵……”
“嗯~……一碗加蛋吧”
菜板上成塊的醬牛肉看起來還不錯,“再來一盤牛肉。”
這樣的簡陋,殘陽倒是很習慣。墨言回過頭去,傅殘陽熟悉地找到路邊的桌子,還順手牽了隔壁桌的調料瓶,男孩局促地站在一邊,選的角度是一個護衛應有的判斷,沒有因為緊張丟掉這些年所學。
麵很快就好了,清湯清麵,兩片又薄又小的牛肉。
男孩幫墨言把餐點擺在桌子上,就又退回剛才的位置站著去了。
“小文,過來一起吃。在外邊沒有那麽多規矩。”,墨言招呼不敢落座的男孩。
男孩遲疑著,想說什麽最後沒有勇氣說出來,順從地坐在離傅殘陽最遠的位置上。
傅殘陽瞅他這幅自甘卑微的樣子就不順眼,幹脆當沒有這個人。
“哥,你不是第一次來吧,你怎麽知道他們家除了麵最好吃的就是牛肉了。”,傅殘陽也不客氣,隨意從筷籠裏抽出一雙筷子就先夾了一片牛肉。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無肉不歡。墨言把麵推到殘陽麵前。
傅殘陽安心享受著哥哥的照顧,下午打了一架,又緊趕慢趕跑到機場,睡了一覺錯過了飯時,他早就餓了。
照顧完傅殘陽,墨言發現男孩隻顧埋頭在麵碗裏,筷子反動,麵卻沒吃進去幾口。不大的方桌疏離地好像他們是拚桌的陌生人。墨言非常理解男孩的局促不安和謹小慎微,同主人共餐,是逆風絕對不能容忍的大逆不道。
“你也多吃一點。”
一塊牛肉被送到眼前,男孩不敢抬頭,含糊地答應著。少爺的方向好像射來一道不善的目光,男孩極力減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傅殘陽才發現,他們的麵是不同的。他的碗裏沒加蔥花和香菜,已經好多年沒人記得他的忌口,就算回家去,父親身邊的人也不記得了。墨言哥的碗裏也是同樣沒有蔥花和香菜。可是連生命都可以被人一言取走的人,又怎麽會有忌口那。
男孩的碗裏多了濃湯裏煮出來的雞蛋,他和墨言哥都沒有。而且墨言哥似乎誤會了什麽,自己才不會和這種沒骨氣的人生氣那。
“人家也在長身體。”,墨言給傅殘陽也加了一塊牛肉,安撫道:“雞蛋下次!”
男孩瞄了一眼傅殘陽的脖子,少爺似乎沒有想到這話裏包含的意思。
“從現在開始,在外邊,我是他的兄長,你是我們的遠方表親。你也叫我一聲哥。放鬆一些,不要引人注意。”,墨言把最後一片牛肉夾進男孩碗裏,男孩已經吃了大半的麵,雞蛋還留在碗底。
“是!”,這是墨言哥在提點自己,男孩急忙放下筷子,習慣地低頭垂手領命。
傅殘陽好像看到了什麽極度厭煩的事情,不耐煩地斥責:
“放鬆一點,自然一點。你見過和自己哥哥吃飯,嚇成你這個樣子的嗎?”,
男孩把頭埋的更低了,兩隻耳朵刷地紅起來,傅殘陽的聲音有點大,周圍的客人紛紛看過來,霎時尷尬。
墨言歎氣,開口解圍:“你去再要一份牛肉。”
等男孩走遠才他對傅殘陽說:
“他很小就被送到逆風,母親因為沒有名分,日子在家中過的很是辛苦。這幾年他成績越來越好,他母親也能過的稍微好點了。”
“如果他有什麽差池,不僅僅是他自己,可能他母親……”
“殘陽,如果可以誰願意低頭活著。”
傅殘陽吃麵的動作一頓,墨言哥盯著碗裏的清湯若有所思,好多不堪回首的記憶一下子湧出來,傅殘陽突然覺得嘴裏發苦,麵更苦,刺的眼睛都有點模糊。
如果可以,誰願意低頭活著。
他別過頭去,不想正好被仔細辨認他的熟人撞破。
那人被人扶著,醉眼朦朧地停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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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喜歡墨言和殘陽日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