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備用
“好!”,傅殘陽暗暗發狠。
是啊!明天,後天,大後天。不徹底絕了墨言哥的想法,絕了父親的想法,日後還有的扯皮。
隻是這事還要一步一步來,先絕了墨言哥的想法。
傅殘陽算好墨言一定想不到他會答應的這麽爽快,趁其不備一把奪過托盤,搶先一步矮了身子。
幾乎在他搶走托盤的瞬間,墨言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一腳頂在傅殘陽的膝蓋上,傅殘陽愣是被踢直了身子,手裏的托盤也被墨言救下,摔在茶幾上,隻是可惜了那盞好茶,灑的幹淨。
“殘陽!”,墨言深深皺著眉頭。少時西堂事後,傅殘陽再不曾跪過任何人,甚至腰杆都沒彎過。他一直以為,以傅爺對殘陽的寵愛,這些年就算在外邊日子也是不錯的。可不過見了幾個小時,便窺見,甚至……
“我們說好的。等你回來,你要做我哥。”
“這世間還沒有哥哥跪弟弟的道理!”
“我不管回去如何,總之在這裏,在現在墨言哥要是執意如此,那……”
“……便是這樣的!”
“我管不了他讓你做什麽,他也管不了我做什麽。”
傅殘陽吼完,兄弟二人同時躲開相對的四目,傅殘陽一屁股坐進沙發,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無能為力的氣,還是生哥哥一定要輕賤自己的氣,鼓鼓的別過頭去。
墨言歎息著蹲下來,收拾著順著茶幾滴答的茶水,他狠狠把一隻膝蓋按在地麵上,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了告訴他真相的欲望,膝蓋傳來的刺痛和熟悉的冷提醒著他的身份。
和,和想恪守的本分。
褐色的茶水染了手指,紅茶的顏色乍一看如同宣誓那日掌心的血,溫熱的殘月肩章此時正被貼身收藏在胸口內側的口袋裏,墨言默默收拾著,慢慢平複心緒,除了庭院裏那一方衣冠塚,祭林那三尺黃土,再不會有人知道他親手焚掉的到底是什麽。他又留了什麽給自己一寸螢火。
電話在沙發裏的震動打破了說不清的氣氛。墨言瞥了一眼,立即站起來,退到陽台門口,鄭重接通。
傅殘陽豎起了耳朵,不會是父親吧或者……
陌生的男音,傅殘陽鬆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害怕,事實上父親對他的威懾力是很有限的。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晨海市。慕辰世家的孩子又怎麽敢奢望普通人的生活。說不定,他還在被數不清的課業壓得抬不起頭來。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墨言哥在那邊的相約。他心中暗叫不好,倒不如是父親了。
“你好…….是的……上午冒昧打擾…….”
“非常抱歉,我是傅殘陽的兄長,因為一直沒有回國未能有幸拜訪您。”
“家父……”,麵前玻璃門的倒影裏,墨言急忙收斂無意露出的心喜。
“家父非常關心他的學業,能不能就殘陽在學校的情況,我去拜訪您一次那?”,墨言謙恭而禮貌,一聽便知是被用極好教養養大的孩子。
“那我們明天見。非常感謝您,古老師。”,墨言掛斷電話,就聽傅殘陽在身後有氣無力的說:
“哥,我去寫作業。”
幾天前的測試成績單還在抽屜裏躺著,下滑100多名的“輝煌”戰績,絕對比什麽打架,什麽欺瞞紅血會勁爆的多。古老師那個人,又是軟硬不吃。
傅殘陽本人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無力,悠悠蕩蕩地往臥房飄去,男孩收拾完行李推開客房門就見到這一幕,瞪著好奇的眼睛來回打量少爺和墨言哥,地上還攤著弄灑的茶盞。這是認主失敗了?逆風早有傳言,別人求之不得的七星夜衛,在少爺這不但沒有半分優待,還極為抗拒,幾次三番的拒絕。要不然,教父大人也不會退而求其次,弄什麽慕辰創立以來都沒有過先例的——代為受禮。
男孩一哆嗦,西堂的酷烈,可以的話,他一輩子繞著走。
“墨言哥?!”,男孩一臉擔憂。隻有墨言和他兩人的時候,男孩還是很自在的。
“沒事!”
“剛才發生了什麽?”,墨言接著收拾髒掉的地麵。
“什麽?”,男孩急忙跟上去,蹲在墨言身邊,搶先收拾,邊拾起茶盞邊說:“沒……”
“……有”,茶盞咣當一聲又掉在地上,這回摔成了兩半,男孩咽著口水,驟然射過來的目光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抽幹,他低下頭不敢同墨言哥對視。少爺幾乎是威逼利誘地讓他保守秘密,可少爺啊!我真做不到啊!墨言哥一眼,就能把我看穿了。我都沒有嘴硬的機會。
“說吧!”,墨言起來,懶散地靠進沙發裏,一隻腿隨意地搭在另一條上,男孩蹲在他腳邊,保持著半跪的姿勢。
“宋卓走的時候,讓少爺等著聶海幫的報複。”,男孩如實交代著。
“墨言哥,是不是我今天下手有點重了?”,男孩覺得是自己給少爺惹了麻煩。
“不是。”,墨言摸出手機,教父給的資料沒有紅血會,也沒有聶海幫,隻有殘陽一路下滑的成績單。教父的意圖也很明顯,念完高三就接少爺回去,教父大人隻有一個兒子,自然是要當繼承人培養的。慕辰的世家子弟個個接受的都是貴族的精英教育,少爺總不能在學業上落下太多,惹人笑話。
“不管你的事。你去屋裏休息。”
傅殘陽這處房子,不過兩室一廳,傅殘陽住了最大的主臥,原本也不打算接待什麽人,客房就隻有一張單人床。墨言帶了男孩過來,晚上休息就有點住不開了。傅殘陽的房間倒是一張2米多的大床,可墨言和男孩都是不會去打擾的。
“那不行!”,墨言話題轉換的太快,男孩愣了一下,幸虧有些東西早已刻在心裏,怎麽樣都不會錯,下意識就拒絕了。
“出來了就放鬆一點。我在這裏就夠用了。”,墨言拍了拍沙發坐墊,適度的柔軟貼著後背很舒服。
“你好好睡一覺。”,殘陽那陰晴不定的脾氣,怕是把這孩子嚇的夠嗆。
“我……”,男孩還想申辯。
“好好說話。少爺不喜歡怯懦無能的人,也不怎麽喜歡別人把他當少爺一樣捧著。大規矩不錯,日常你可以把他當朋友相處。或者當你認可的兄長尊重,當弟弟愛護。”,墨言忍不住看了看裏麵關緊的房門。
殘陽是想和自己解釋紅血會的事的,不想班主任一個電話就忘了。這個班主任能讓傅殘陽這般忌憚,應該有點本事的。
傅殘陽頂著半幹的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臥室裏已經沒有墨言哥的身影了,隻有一盞散發著昏黃暖色的台燈孤零零工作在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書桌上。
這是近半年來,他把作業寫的最幹淨的一天,希望古嶽謙那個老頑固能看在如此好的表現放他一馬。
羽被,枕頭,床頭桌上的壺與杯都已經進入了就寢前的最佳狀態,靜靜地候著它們的主人。
燈下端正放著一個深藍色的圓形藥盒,正是客廳茶幾上那一個,正常人是不會知道這麽一瓶外傷的藥得來是如何不易的,甚至的傅殘陽也僅僅知道,這瓶藥是逆風那種地方最珍貴,最難得的賞賜了。
藥瓶下壓著一張便簽,用工整地慕容題寫著兩個極具威懾力的字。
墨言哥的字,據說承自他的母親,已故的慕容家家主慕容水仙,漂亮的人神共憤。就這麽賞心悅目的兩個字,傅殘陽感受到的隻有深深的殺氣。
備用。
備用?!備用什麽啊!他都不敢細想,脖子上的傷肯定暴露了,估計身上的青紫也沒跑了,宋卓真是送了好大一個禮給自己啊!還讓我等著報複,誰報複誰還不一定那!這兩個字真是寓意深刻啊,以前怎麽不覺得墨言哥這麽有腹黑的潛質啊!
走到客廳,黑漆漆的沒有一個人影,客房的門緊閉著,裝修時特意留的小縫隙也沒有光透出來,墨言哥他們應該休息了,傅殘陽猶豫一下,沒敢去打擾。他的認知裏在父親身邊的墨言哥總是繃著精神,放鬆不得。早睡一次就不要為了自己的錯誤耽誤了。可他忘記了,他這個少爺還沒睡,他的夜衛又怎麽敢先行休息。
樓頂上,墨言站在沿邊,麵朝華燈中安靜下去的城市,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似有所思。
“我要晨海這邊的情況,各勢力的分布,勢力,主要人員越詳細越好。”
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措辭。
“墨夜主,晨海是自由區,逆風隻有概況,您是知道的,詳細的資料需要……”
“那就讓這邊的仲裁者提供,明天早上發到我的郵箱。”,墨言打斷了那邊的解釋。
……對麵再次猶豫了一下,最後為難地答應下。
“是!”
掛斷電話,墨言並沒有收起手機,屏幕停在通訊錄裏一個名字,師父。
吹了一會冷風,一直到指尖冰冷他才拾起手機,恭敬撥了過去。
“師父。”,少年在空無一人的頂樓站的筆直,一根頭發都緊緊聆聽著那頭的“諄諄教導”
“……既然沒有,那你今晚就好好想想你幹什麽去了!”
“是!”
那邊電話還沒來得及掛斷,少年退後一步,就地,俯身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