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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墨言哥,請。

  唐笑瞪大了眼睛,手裏來不及收起的鞭子吧嗒掉在地上,他左右環顧,確定自己應該不是出現了什麽幻覺。傅殘陽少爺手裏拿的是鞭子吧。牛筋鞭子。那這是……


  奉鞭請罰?


  相對而跪的兩人,是不是錯了身份?對於普通人可能無法理解和接受,但對於在灰暗世界討生活的人們來說,傅殘陽和墨言的關係,就應該是“溯源時代”前,古時的主人和家臣,甚至更加嚴苛和酷烈。唐笑覺得自己可能撞破了什麽隱情。


  還沒等他細想,身後有人一把拽住他,迅速退出門外,還把門給關的嚴嚴實實的。


  他和唐笑依靠在門口的牆上,各自安神,互相用眼神交流著。


  “什麽情況?”,這是唐笑。


  “不知道!”,張文同樣被驚嚇到了。少爺對墨言哥的敬意竟然到了可以打破上下尊卑的地步。


  “我看到了什麽?”


  “夜主和少爺。”,

  “是我看錯了嗎?”


  “.….……”


  “平常也這樣?”


  “不知道。”


  張文突然彈起來,向外竄出一步,堵住了離開的通道。


  “你剛才看見什麽了?”


  聲音陰冷,透著一股寒氣。唐笑打了一個寒顫,不解地問:


  “怎麽了?”


  剛才乖的像個小兔子的孩子,怎麽突然就凶神惡煞起來了。


  張文不懂什麽大道理,他隻是單純的知道,屋內的情景要是泄露出去一句半句的,墨言哥就算死罪可免,也逃不過西堂的懲罰。犯上不敬是他們承擔不起的罪名。


  “唐執事,西堂得罪了不少人吧。”


  “死個把刑手,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


  少爺肯定是不會說的,他也不會,那就剩眼前這人了。


  “六星夜衛,張文。”


  他拿出肩章,像匕首一樣在手裏翻轉。所謂落葉飛花皆可為劍。


  唐笑一哆嗦,縮了縮脖子,肩章上的幾粒星辰像出洞的毒蛇,吐著懾人的信子,一直在自己脖子上打轉。他咽了咽口水,西堂掌管刑律,走到哪裏都被人人敬三分,怎麽自己出來辦差,先是被傅少爺嚇住,後被一個受罰的人震懾,現在又被一個夜衛威脅,還真的慫到家了。


  張文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唐笑趕緊承諾:


  “我明白,我今天什麽都沒看見。一定守口如瓶。”,唐笑不傻,這事就算張文不說,他也不會說出的。傅少爺願意,旁人何必多管閑事。


  夜衛都有兩張麵孔嗎?唐笑真的以為張文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還翻的這麽凶狠。唐笑暗暗告誡自己,日後一定對夜衛敬而遠之,那些覺得夜衛低賤又好欺負的同僚們,是不是都嫌自己命長,還是他們根本沒見過真正的夜衛啊!


  唐笑也算是燒了高香了,他今天見到的夜衛,那可是逆風最頂級的存在。都不用說墨言,那是逆風有史以來唯一的七星夜衛。就算張文,也是千挑萬選,贏過了多少人,才有資格到傅殘陽身邊求一個卑微的夜衛身份。


  “唐執事,若你失言。張文定取你性命。”,張文暗鬆了一口氣,他內心無比忐忑,滅一個西堂人的口,於他已是離經叛道的行為。他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六星考核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緊張過。幸虧唐笑沒有一副大義淩然的公正樣子,否則,他可能不能完美地一招斃命。


  “小夥子,別緊張。我不傻,這事我說出去我能有什麽好處,還白白得罪傅少爺,還有可能被教父大人滅口。裏麵那位,比你還厲害吧。我不怕你,我也怕他。”,唐笑小心捋著張文炸起的毛發,怕他一個想不開,手一抖,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


  至於那位墨言,墨夜主。


  就在這間屋子,一共四個人,少爺,自己,張文,墨言,隻有這位墨夜主全程跪在那裏,以一種他看來無比恭敬的姿勢。刑鞭在手,唐笑都感覺不到一點掌人生死的俯視感,心底生不起一絲輕視,甚至隱隱還有著信服和敬畏。


  等等,信服和敬畏,唐笑疑惑不解。


  “少爺!”,張文恭敬的聲音打斷了唐笑的思考。


  墨言和傅殘陽相繼而出,唐笑估摸了一下時間,好奇的往傅殘陽身上打量。


  唐笑被尊一聲執事,已經是抬舉他了,他不過是西堂一個刑手,還當不起執事的職位。作為刑手,他的業務水平還是非常不錯的,在整個西堂也是榜上有名。能打出那般炫麗的快鞭就是佐證。畢竟這是很冷門的技術了,一般人是不會涉獵的。


  唐笑想看看墨言是不是真有膽量,就此教訓了傅殘陽少爺。刑傷,隻要有,又怎麽能逃過他經驗豐富的眼睛。


  傅殘陽瞪了他一眼,瞅什麽!

  “墨夜主,傅少爺,教父大人交代的事情,唐某已經做完。墨夜主恭領責罰。其他事情,唐某一概不知。”


  “請放心。”,唐笑聰明地先表明態度。傅少爺背脊僵硬,怕是挨了打又愛臉麵,強撐著那。墨夜主倒是硬氣的,那套染血的衣褲已經不見了,換了一身整潔的,表麵根本看不出端倪,要不是自己動的手唐笑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都說夜衛熬刑有一手,果然如此。


  “唐執事,技術不錯啊!我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快鞭,好功夫。”


  唐笑一驚,傅少爺這話怎麽聽都不是好話啊。


  “來慕辰幾年了?”,傅殘陽還是很滿意唐笑的識趣的。


  “小時候家裏窮,十幾歲就在外圍打雜。屬下父親會一點泰拳,跟著練了幾年,雙臂力量就強了些,因此七八年前經人推薦進了西堂。算是正式入了慕辰。”


  “你暫時別回去了。”,傅殘陽突然吩咐。


  “是,屬下……”,

  “啊?”,唐笑懵了。


  “我正好缺個掌刑的,你正好來了,就留下吧。方堂主那裏,我會知會的。”傅殘陽隨意交代著,根本不關心唐笑是怎麽想的。他留也要留,不留也要留。


  “張文,看著他。”


  “是,少爺。”,張文接到了傅殘陽的第一個命令。


  “屬少爺有命屬下怎敢不從。”,唐笑苦笑著答應,這是把自己扣下了。敢亂說話,小命不保。


  唐笑對墨言的認知再次加深了一次,張文幫他出頭可以說是同僚之義,那傅殘陽這裏麵的意思就複雜多了。


  前麵就是出口,可以看到向上的台階,借著月光一層薄薄的灰塵灑在上麵,張文上前檢查。


  “唐執事。”


  唐笑還沒從傅殘陽的驚嚇中醒過來,就聽墨言也跟著開口,他暗暗叫苦,麵上卻不敢露一點,急忙恭敬起來。


  “唐某在!”


  “是:傅少爺,墨夜主。順序不能錯。”,墨言糾正著。


  嗯?

  “是!”,唐笑反應過來,連忙答應。


  從地下室走出來,傅殘陽才有時間留心周圍的環境。這是晨海市一家孤兒院的後院,一棟類似教堂的小樓,大概三層樓的高度。門前的草坪上,還有孩子們戲耍的小秋千,小滑梯。建造者就不怕不小心被孩子們撞破地下的秘密。還真是大膽的很。


  “這是慕辰的地方?”,地下室牆壁上擺的和博物館似的各種棍棒鎖鏈,傅殘陽還是認識一部分的。尤其是擺在一起的二十幾種鞭子,真是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仲裁者執法的地方。臨時借來用用,通知了他們不許靠近。”,墨言也不避諱。慕辰對外圍的統治,基本就是通過各級不同的仲裁者和分堂執行的。


  張文轉了一圈回來,衝墨言點點頭,進去前留的標記都還在。


  “走吧!”


  車就停在園中,傅殘陽虛靠著後排的座椅,腰背挺的筆直,唐笑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低頭偷笑。這位墨夜主真是膽大妄為啊。


  “這鞭子選的好。”,墨言看著眼前的少年,臉上的淚痕做不得一點假,似乎因為太過激動,情緒激烈,他捧鞭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牛筋鞭子,不傷筋骨,用的好,皮肉都可以不破一點,不沾一滴血。


  “起來。”,墨言接過了那根鞭子。


  傅殘陽固執不動。


  “打了你,你心裏會好受點嗎?”,墨言掂量著那根鞭子。


  傅殘陽點點頭,又懊惱地搖搖頭。


  “那好!”


  “起來吧。”


  傅殘陽不動。


  “你不是想讓我動手嗎?”


  嗯!啊?傅殘陽下意識點頭。


  “為兄說不動你了?”


  傅殘陽不敢再固執,緩了一會才慢慢站起來,他有五六七八年沒跪過了吧。就這麽一會,腿就有些吃不住了。墨言也不催促,好脾氣地等著。看他緩緩起身,特別真實地深深皺眉,不自覺地撇了撇嘴,他不愛跪的。這是被自己逼的沒辦法了,連有外人都不顧及了。


  “到那邊,站著就好。”,墨言等到傅殘陽背轉身,他就跪在他身後,保持這一跪一站的情景,三個呼吸後,墨言才站起來,拖著,走到他身後。


  “啪!”


  墨言出手幹淨利落,鞭子裹挾著烈烈風聲,撕扯開傅殘陽恐懼的神經,皮肉割開般的痛感,猛烈而銳利,接踵而至的如同滾油潑過的灼痛又將他從恐懼的回憶裏生生拽出來,失神的功夫,他身體不穩,竟然向前邁了半步,卸掉了這一下的後勁。


  傅殘陽沒敢回頭,因為下一鞭的破空聲已經響起。他繃緊全身的肌肉還有神經,雙腳死死釘在地麵上,再有失態,他真是沒臉見墨言哥了。


  墨言也不以為忤,自己的手勁,絕不會被任何傷勢影響的。


  “啪!”


  “這下,打你看輕自己。”


  “啪!”


  “啊~”,疼痛再次把傅殘陽喚回現實。


  “這下,打你連累兄弟。”


  是!藍,小強,還有墨言哥。


  “啪!”,傅殘陽硬吃了這一下,鞭尾掃過地麵似乎帶起一串火花。


  “這下,打你目無尊長。”


  什麽,傅殘陽覺得好冤枉。那位尊長。


  “我身為夜衛,護主不利,不該罰嗎?”


  “作為兄長未盡教導之責,不該罰嗎?”


  “今天,我若不受,隻會連累更多人。”


  “……你是慕辰尊貴的少主,多少人仰仗你而活。”


  “啪!”


  “這下,打你西堂抗命。”


  “啪!”


  “這下……”


  “……打你…..”


  “算計我!”,一張成績單飄落在眼前。


  傅殘陽站立不穩,倔強地晃了幾晃,還是跌跪在地,他喘息著渾身顫抖。後背和火燒過一樣,疼痛和恐懼在心裏不停拉鋸。他用盡力量去克製自己躲閃的身體,曾經那段鞭刑,讓他一聽見鞭子的聲音就像驚弓之鳥,忍不住的恐懼和本能的閃躲。好在,熬過來了,並且還算不那麽丟人。


  他顫巍巍拾起成績單,古嶽謙倒是沒騙自己,將這張偽造的給了墨言哥。今天在走廊根本不是什麽偶遇吧。見完古嶽謙墨言哥就猜到自己那點小聰明了吧。他剛才還和自己說,你不是想讓我動手嗎?下午沒有發作,是怕當著藍和小強自己傷顏麵吧。


  隻是這回的打,不能讓父親知道。要另想辦法試探他的態度。


  等等,墨言哥剛剛是不是說:

  “作為兄長未盡教導之責”


  兄長!墨言哥自稱兄長,傅殘陽笑起來,一點沒覺得他被疼痛折磨的狼狽樣子,丟盡了他傅家少爺的顏麵。


  墨言背轉身去,不忍心看他忍痛的背影。恐怕,分開這些年,殘陽吃過的苦全部加起來,都沒有現在疼。他那麽要臉麵,怎麽會輕易喊痛。


  “殘陽,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你看輕自己一分。”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看輕自己一分。”


  墨言停下來,斬釘截鐵。


  “.…..我也不可以!”


  傅殘陽心神一震。


  “你不是任何人,你是我的兄長啊!”


  是以血當水,也要保我一線生機的墨言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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