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墜鷹
太陽悄然越過了天冠山巔，一如既往地奔赴西麵的大海。鬥笠菇背靠山壁，慵懶地坐在剛剛被自己打倒的毛頭小鷹身旁，一邊啃著洛托姆遞來的粉色樹果，一邊愜意地打了個毒嗝，微閉雙眼，迎著秋日的陽光催動光合作用，感覺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生活了。
然而，這美好的生活在下一秒便戛然而止。鬥笠菇啃著味道甜美的樹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再仔細一琢磨，發現體內的毒素在迅速瓦解消散，這才恍然大悟，氣急敗壞地咆哮著：
“洛托姆！！！跟你說了多少次，別給我喂桃桃果！”
海兔獸一口吞下粉色的桃狀樹果，斜眼嘲諷道：“自個吃錯東西還怪廚師不給力……可惜桃桃果隻能解毒，不能治腦子。”
鬥笠菇聞言青筋暴起，鼓起腮幫，作勢就要噴‘種子機關槍’，忽然頭頂一涼，感到有甘醇的毒液醍醐灌頂，當即喜笑顏開：“老大~你終於搞定了？”
化夢用身體稍作遮掩，收回施放‘劇毒’的左手，看著眼皮微動的毛頭小鷹，輕歎道：“哎……趕個路都能觸發主線劇情。叉字蝠，小細胞，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他們似乎察覺到我在用‘超音波’竊聽，所以我不敢太過冒進。”叉字蝠沉聲道，不急不緩地扇動翅膀，身體保持在一個方便監控的開闊高度，“不過，他們之間的語言交流已經停止，看來已經達成共識，準備行動了。”
“那邊有惡係寶可夢啵…”小細胞放下舒展開的雙手，紫紅色的超能力光輝隨而緩緩消散，“我也看不太清，不過大體的觀察結果與叉字蝠大哥一樣。”
惡係寶可夢麽……化夢回憶起毛頭小鷹夢境中出現的禿鷹娜，心想那應該就是他的母親了，那個在毛頭小鷹心目中象征著救贖的存在。
見鬥笠菇和海兔獸投來詢問的眼神，化夢無奈地聳了聳肩：“這不是什麽新奇的故事……一個學渣尋常的一天罷了。不過，夢境中埋藏著疑似古神的線索，叉字蝠，你最近有察覺到什麽嗎？異常充沛的力量，直抵內心的呼喚之類的——鬥笠菇和小細胞在這方麵應該有點經驗。”
毛頭小鷹夢境中提到的“羽靈”明顯具有飛行係的特征，如果古神的力量殘響已經強到能讓普通的寶可夢形成信仰，那麽，即便是過路的旅人，或許也能感知一二。
叉字蝠正是化夢隊伍中唯一的飛行係寶可夢——洛托姆並不喜歡電風扇運轉時的噪聲。
“這樣說來，我一直覺得這山上風聲有些大。”叉字蝠側耳作傾聽狀，“不，這並不是錯覺，有什麽東西在隱隱約約呼喚著我……”
“不、不要回應羽靈！”
一個窘促的聲音在山壁旁響起，毛頭小鷹正好在這會擺脫了‘蘑菇孢子’的催眠狀態。
鬥笠菇一聽就來了勁：“小老弟還挺上道嘛！知道入夥得納投名狀……”
化夢連忙給鬥笠菇塞了個桃桃果，趁著這隻皮皮菇幹嘔之際，好生安撫起被嚇懵的毛頭小鷹來：“別緊張，我們不會傷害你。羽靈是什麽？為什麽不能回應他的呼喚？”
“羽、羽靈是……”
毛頭小鷹緊靠山壁，不斷往後縮著，恨不得鑽進那道連泥泥鰍都進不去的狹縫中。化夢往毛頭小鷹走了幾步，龐大的陰影便將這隻可憐的小鳥徹底遮蔽。後者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不經意看到了化夢那背光的人類大黑臉，情緒終於崩潰，“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化夢隻好站定，無奈地指了指自己：“我有那麽可怕麽？”
“某種意義上還真挺可怕的——畢竟你算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鬼。”海兔獸懶洋洋地吐嘈了一句。
“別搗亂啦，當務之急是讓他平靜下來洛托！”洛托姆端起電弧，義正言辭地教育了一番鬥笠菇和海兔獸，然後堆起和藹的笑容，慢慢飄向瑟瑟發抖的毛頭小鷹，探出電弧，想要輕拍安撫，“不要害怕，我們是朋友洛……”
洛托姆本意自然是好的，然而它忘了一件事……大部分飛行係寶可夢都害怕直流電。
於是，“托”的尾音還沒出口，毛頭小鷹又是尖嘯一聲，像是屁股下坐著一根被壓迫到極致的彈簧，頃刻間便彈射出去，朝著遠離洛托姆的方向——在恐懼的支配下，他下意識地選擇了退縮，卻不知道後路早已成了萬丈深淵。
化夢眼睜睜看著毛頭小鷹跳離了山路的狹窄範疇，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家夥還不會飛。
“不——！”
一聲絕望的尖嘯從遠方傳來，但此時此刻，這邊的寶可夢們無暇理會，紛紛前行俯身，想要讓視線追上毛頭小鷹墜落的速度，卻隻能看到毛頭小鷹化作一個白色小圓點，逐漸淡化在朦朧的光暈中。
……
熟悉而恐怖的失重感……
本該相處融洽的風，成了想要撕裂一切的利刃。毛頭小鷹緊閉雙眼，一片黑暗中，他無可抑製地湧上了濃濃的悔意。
那隻沒見過的電寶可夢應該隻是想打個招呼…那個人類並沒有收服我…
如果我能不那麽衝動…如果我能不惹父親生氣…如果…如果我能早點學會飛行……
淚水從毛頭小鷹緊閉的眼眶中滲出，瞬間便被高速的流體甩離了他的軀體，壓縮成一顆圓滾滾的小水球，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如同一個能占卜世間萬物的水晶球。而在這水晶球中，有紫色陰影一閃而過，瞬間便尋不到蹤跡。
空氣的劇烈摩擦已經讓毛頭小鷹感到了一種異樣的灼熱感。他的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爍著自己摔成肉餅的各種慘狀，甚至還想象到了自己的兩個妹妹啄食自己腐爛屍體的開心模樣……
該死，我在想些什麽！
強烈的求生欲望暫時戰勝了內心對死亡命運的妥協，毛頭小鷹艱難地展開發育良好的雙翼，卻又畏縮地微微拱起，繃緊的肌肉如同生了鏽的發條，始終做不出簡單的飛行動作。
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毛頭小鷹在展開雙翼後，下墜加速度明顯減緩，由筆直下墜轉為斜向滑翔，但當事鷹卻缺乏這般認知。
“不行不行不行！沒用的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毛頭小鷹徹底放棄了掙紮，卻又保有一絲希冀，盼望著那無數次出現在自己身下的母親奇跡般出現，“再一次就好…媽媽……”
毛頭小鷹浪費了最後的調整機會，用雙翼捂住了頭，雙眼睜開，看到青翠的草木在視線中迅速變得清晰，看到高聳的針葉樹張開了懷抱，看到樹上的蓑葉蟲驚訝地張開了嘴，看到——那四翼的紫色身影精準地出現在了死亡的盡頭，四道潔白的氣旋環繞著他，如同簇擁著一名聖潔的天使。
“真是個不讓人（寶可夢）省心的孩子。”
一聲悶哼，緊接著便是一連串落葉被攪碎的嘩啦巨響。灰土與落葉飛舞之中，一棵百十年樹齡的巨木在猛烈的衝擊中應聲倒地，一時間大地震顫，驚鳥無數，彌漫著腐爛和潮濕氣息的葉堆見到了久違的日光。
而我們的始作俑者，正神情呆滯地坐在一堆落葉中間，怯懦而又敬畏地打量著救下自己的叉字蝠。
“我……你…您、您的翅膀受傷了，得趕快讓母親幫您處理一下。”
毛頭小鷹低頭憋了半天感謝的話語，不經意間瞥見叉字蝠已被鮮血染紅的左前翼，看到那道觸目驚心的、正在往外滲血的傷痕，如何不明白對方是因為救自己而受了重傷？慚愧與自責之下，毛頭小鷹慌忙出聲，卻發現見識尚淺的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隻能下意識去尋求母親的幫助。
千鈞一發之際，還是叉字蝠當機立斷，以俯衝之勢填平了幾秒鍾的距離溝壑，搶先一步到達近地麵，並迅速作出了最合理的決斷，用‘空氣利刃’掀起上升氣流盡量減緩毛頭小鷹墜落的末速度，再引導鬆軟的半腐落葉向墜落點匯集提供絕佳緩衝，最後，叉字蝠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肉墊，將墜下的毛頭小鷹托向預定的最佳墜點。
然而叉字蝠還是低估了數百米重力加速累積的勢能。接觸的一瞬間，叉字蝠就失去了身體的平衡，左前翼受壓墜地，被地上堆積的殘梗斷葉磨得血肉模糊，傷痕累累，短暫失去了知覺。
直到毛頭小鷹出言提醒，那突如其來的痛楚才喚起叉字蝠“我受傷了”的認知。他小心翼翼地揮了揮左前翼，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神經回饋。
“我暫時飛不起來了。”叉字蝠放棄了飛回山路的念頭，平淡地訴說著這個事實，好似受傷的不是自己。
毛頭小鷹怯頭怯腦地打探著這個陌生的環境，畏懼、不安、愧疚和自責幾乎完全淹沒了他的精神世界，但尚存的些許理智告訴他，隻有回想起父親的教導，才能脫離現在的困境，回到舒適的小窩中去。
“我…我記得父親說過，人類在山上修建的道路通往峽穀中的小鎮，那是前往冰雪國度的補給站，大地在此處高高隆起，為前去挑戰冰雪國度的勇者提供短暫的休憩……”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身處的森林地帶和山路會在那個小鎮交匯，隻要前往那個小鎮，就可以重返山路，沒錯吧？”在人類世界中遊曆數月後，叉字蝠很快將毛頭小鷹的話語譯成更直白的版本，並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複。
叉字蝠仰頭打量了一下那模糊的山路輪廓，不禁搖了搖頭：“要填補這個高度差，恐怕不是短短幾公裏就能夠實現的……我們還是在這裏等一會吧，化夢和你的父母肯定會下來找我們的。”
毛頭小鷹頓時一掃臉上陰霾：“對啊！母親一定會下來找我的！到時……”
話音未落，毛頭小鷹就感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在地麵上打了好幾個滾後，方才嗅著濕漉漉的汙泥，透過被層層遮蔽的昏暗陽光，看到叉字蝠用右翼將自己死死抱住，神情嚴肅。
“噓，有人類來了。”叉字蝠小聲說道。
毛頭小鷹連忙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嘴。
寫得好亂……有空再改改。
（劍盾DLC還不錯，GF有種就再多出幾個到全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