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雪淵

  “你轉移話題的手段可真不高明。”化夢斜眼侃道。


  所謂望山跑死馬，便是早早就看見了那雪白森林的樹尖，等到太陽升起，地表溫度稍稍回暖，化夢也沒覺得自己和森林的距離縮短多少。


  信使鳥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有人說過，‘當你看得見終點時，你已經近在咫尺了’，我覺得很有道理。”


  “我不記得有人說過這句話。”


  “嚴格來說，確實不是人——是我師父說的。”


  在雪妖女一戰中有提過，信使鳥的師父是另一隻信使鳥——為信使鳥重新打起精神感到高興的同時，化夢眉頭一揚，話語中帶著無奈的調侃意味：“看來你師父沒有見過這種‘終點’。”


  橫斷在化夢身前的，是一道寬數十米，深不見底的雪淵。


  狂躁的亂流不知疲倦地巡視著裂穀隙間，將妄圖通過它們領地的一切物體撕成碎片，拋入黑洞般的穀底。化夢小心翼翼地趴伏著向黑漆漆的雪淵伸出手去，瞬間感覺手臂的瓦斯被卷走了一小部分。


  縱使會漂浮和飛行，在這種程度的亂流中，也很難堅守住自己前行的方向——隻要向下看上一眼，恐懼便會油然而生，仿佛心神都被那黑暗所吞噬。


  “我…我上次來的時候可沒有這裂穀。”信使鳥茫然地俯瞰著深不見底的黑暗，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看到黑暗中掠過一絲猩紅。


  “你有信心飛過去嗎？”化夢聳聳肩。


  信使鳥的頭頓時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鵝噗鵝噗森林就坐落於雪淵的另一端，如同黑油油火山上披著的一身雪白大麾，高低落差上百米。化夢和信使鳥遠遠就能望見山腰處的樹尖，卻沒料到最後一段路程竟有如天塹。


  這雪淵綿延不絕，尋不著盡頭，硬生生將火山與雪原割裂開來，視線所及，空蕩一片，別說橋了，連根木藤都找不著。


  “那麽問題來了，”化夢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立刻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連你也過不去的話，那些失去神器…我是說‘寶物’庇護的冰係寶可夢，他們該怎麽辦？”


  冰係‘神器’的吸引也罷，受求生本能驅使也罷，最溫暖的火山都必將是受‘懸霜之鏡’影響的冰係寶可夢們的最終目的地。一路走來，屍橫片野，化夢實在無法想象那些曆經千辛萬苦活下來的冰係寶可夢們，來到終點前的深淵前，該會有多麽絕望。


  信使鳥也想到了這些，隨即，絞著眉頭的他和化夢一道，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漆黑的深淵。


  向前一步大概率是死，退後更是十死無生，反正都是死，與其被曾經眷顧自己的冰雪凍死，不如跳下去尋取一線生機——他們的心理活動並不難揣摩。


  於是信使鳥猶豫著向前顫巍巍邁了一步，問道：“我們要下去嗎？”


  但化夢可還沒到進退維穀的境地，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沿岸再找找……這裂穀這麽長，說不定我們隻是恰好沒看到路。”


  信使鳥暗自鬆了口氣，他就怕化夢被對寶物的執念衝昏頭腦，不顧一切地衝向火山。


  接著，一鬼一鳥便慢悠悠地沿著雪淵邊緣勘探起來。若換個背景，說是在沿江風光帶散步的父子，也毫無違和感。


  嘩啦——！

  在兩隻寶可夢的注視下，一塊凸起的冰終於無法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在狂風蠶食下斷裂開來，墜入深淵，連聲響都聽不到。


  化夢總算明白這沿岸一路坑坑窪窪、崎嶇不平的原因了。


  “看來我們來晚一步。”化夢搖了搖頭。


  顯然，這雪淵還在不斷擴張。聊以時日，化夢懷疑火山所在的地塊甚至會脫離神奧主大陸，成為海上孤島。


  繼續走下去也沒有意義了。信使鳥幹脆地一屁股坐下，揉著自己有些發脹的腳掌，嘟囔著：“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什麽？”


  “我們固然沒見到副屬性為草、冰、地麵屬性的寶可夢屍骸，但是…副屬性為水、鋼、火的那些冰係寶可夢，我們同樣也沒見到。”


  也就是說，副屬性抵抗冰屬性的那些寶可夢同樣沒有葬身雪原，這就與化夢和信使鳥先前關於‘懸霜之鏡’能力效果的推測相悖。於是，化夢脫口問道：


  “居然還有副屬性是火的冰屬性寶可夢？”


  “少數達摩狒狒是這個屬性……喂重點不是這個！”信使鳥氣惱地朝化夢噴了一嘴冰碴子，“穿山鼠、海豹球……我們一路上也沒見到這些屬性的寶可夢，你不覺得很奇怪麽？”


  化夢思索片刻，剛想開口，忽然感應到附近的空氣中有超能力波動，也不隱去身形，沉默著等待對方現身。


  至少波導沒有捕捉到對方的敵意。


  “那是因為他們都堅持不到這裏啦！”


  說話的是一隻看起來長得很古怪的寶可夢。他有著鳥類特點的軀幹，退化到不能用的雙翼，脖子上卻頂著一塊方方正正的冰塊，眼睛和嘴巴簡陋地雕在上邊，顯得頗為滑稽，隻有冰塊頂上的一根彎曲生動的黑色毛發讓他看起來多少像個生物，而不是人類搞出來的機器人。


  然而信使鳥似乎認識這隻寶可夢：“嘿，你這家夥居然還沒嗝屁！”


  “在到處瞎躥的小鳥安分下來前，我怎麽舍得去……喂！住……”


  他的反應終歸是慢了一拍，因為信使鳥不等他說完，就已經從尾袋中掏出一個洋溢著喜慶氣氛的禮盒，並強行塞到了他的手裏。


  化夢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他知道信使鳥的‘禮物’有著與他力量不匹配的隨機破壞力。


  嘭！

  濃煙滾滾，冰屑四濺，這次的‘禮物’威力果真不同凡響，讓化夢不禁有些擔心那隻初次見麵的倒黴寶可夢了。


  “嘖，你的氣運果然一如既往地糟糕。”信使鳥故作遺憾地晃了晃翅尖，倒是絲毫沒有無厘頭動手傷人的愧疚。


  “呸呸……我的氣運當然糟糕，不然怎麽會被大賢者喊來在這等你？”


  那寶可夢扶著自己的冰塊頭，搖搖晃晃地從煙霧中走了出來，看上去竟是毫發未傷。


  然後被早有預謀的信使鳥扔了個雪球，正中靶心。


  隻聽得哢嚓一聲，那冰塊頭便瞬間爬滿了裂縫，自頂上呆毛往下崩裂開來，顯露出一張無比怨念的鵝蛋臉。


  這前後反差太過於強烈，以至於化夢都沒忍住笑出聲。


  “認識一下，這家夥是冰砌鵝，嗯，顧名思義，是個喜歡把頭凍在冰塊裏的社恐患者。”信使鳥拍了拍冰砌鵝的肩膀，被後者嫌棄地一翅膀拍開，“另外……他也是鵝噗鵝噗森林的原住民，既然他出現在了這裏，說明其他冰係寶可夢們有辦法在雪淵兩岸通行。”


  連社恐都能結交成嬉笑打鬧的朋友，信使鳥還真是雪原交際花……化夢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維持著雪妖女的外觀，向前一步，開口便問：


  “是迷唇姐讓你在這裏等我們的？”


  他記得當時雪妖女對‘大賢者’的態度是極其不屑的，為了維持“鬼設”，化夢便主動代入了這個角色。


  “是，也不是。”冰砌鵝將信使鳥拍開，攤開翅膀接住下落的雪花，似是想要重新造一個冰塊，“大賢者是預言過今天會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但我的工作隻是負責接應從火山東南方向逃過來的同胞而已，嗯。”


  也就是說，隻要冰係寶可夢成功抵達雪淵，就能被冰砌鵝他們送到雪淵對岸的鵝噗鵝噗森林……化夢稍稍鬆了口氣，繼續詢問道：“那麽，我們要怎麽做呢？”


  “稍等，我正在聯係他們。”


  冰砌鵝掏出一塊氤氳著奇異波動的冰晶，撫摸片刻，他的身旁便出現了一道穩定的超能力傳送光圈。


  化夢對此並不陌生，這就是小細胞的‘覺醒力量-瞬間移動’的加強版——至少明顯寬了許多，自己本體體型也過得去。


  這讓他對‘大賢者’迷唇姐更加好奇。顯然，此等傑作必定出自強大的超能力寶可夢之手。


  “好了，請進吧，‘大賢者’在等你們。”冰砌鵝有意閃躲著化夢投去的視線，推了推躑躅不前的信使鳥，一副公事公辦的做派。


  信使鳥看著冰砌鵝，張了張嘴，猶豫著始終說不出話。


  冰砌鵝的呆毛動了動，扭頭望向空蕩蕩的東方，低聲咕噥著：“放心吧，‘大賢者’不會怪罪你的。”


  信使鳥這才一咬牙，抬腿走進了傳送門。


  化夢緊隨其後，然而，就在信使鳥踏入傳送門的下一刻，傳送門消失了。


  2021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