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似是故人來(六)
淚水似乎有神奇的功效,它帶走身體內的鹽分的同時,也帶走了心中的傷痛。 齊致遠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麵向我,艱難地抬起手,在半空中舉舉停停,最後終於抱住了我的肩。 那一刻,靜得出奇,我抬頭望向他,他也深深望住我,全世界好像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淚水凝在臉上,涼涼的,癢癢的。 他的大拇指在我的臉頰輕輕滑過,拭去我的淚,對我說:“淺憶,別哭了。去洗個臉吧。再哭,都該變成小花貓了。” 我吸了吸鼻子,問:“什麽是私生女?” 他想了想,說:“就是父母沒有結婚而生下的孩子。” 我又問:“那他們剛才是說,我媽媽沒和你結婚,就生下了我,是嗎?” “是。他們就是這樣認為的。”他毫不避諱地回答。 “那是真的嗎?”我的心緊張得象繃緊的弓弦,“你真的是我爸爸?” “我希望是……”他勉強擠出笑容,輕撫著我的頭發,“可我不是。” “那我爸爸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他歎。 “那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個鬼地方?”我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我不喜歡他們,不喜歡這裏!我要離開這兒!” “淺憶,可這裏是你的家!” “不,這裏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我掙脫他的懷抱,轉身撲倒在床上,痛哭不止。 我哭,不僅是因為對母親的思念,更重要的是,我深深明白,其實他對我目前的境況也無能為力。 齊致遠陪著我,在這幢大宅裏平安度過了幾日。有他在身邊,倒也沒有人敢再在我麵前議論母親的是非。除了一日三餐的時候,我們會下樓去和那群討厭的親人們同坐一桌,其餘時間,我們都待在樓上,關上房門,對誰都不予理睬。 不用去上學的日子真不錯。每天睡到自然醒,起來已有人張羅好了食物送到嘴邊。閑下來的時候畫些不成樣的畫也好,歪在床上看書也罷,甚至守著電視看上一整天,都行。 百無聊賴啊! 直到有一天,齊致遠突然對我說:“淺憶,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在這裏,再堅持幾天吧。” 天哪!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說要離開?我腦子一轟,當即傻眼了。 “聽著,淺憶,答應我,好好在這裏待七天。就七天,我就回來接你,帶你走。好嗎?”他扳著我的肩,很認真地懇求。 “那以後永遠都不用再回來了嗎?”我抬起眼皮,有氣無力地問。 “是的。隻要你願意,可以是永遠。” “你保證就離開七天?” “我保證。” 他一臉坦然,容不得我不相信。更何況,他主意已定,就算我不同意,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我輕輕歎了口氣,象個小大人似的瞟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那好吧。” “還有,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的決定。記住了嗎?”他想了想,叮囑道。 “記住了。” 齊致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