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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r44京都日和(下)

  忍足聽她說完, 立刻爽快地點了頭, “當然了, 我們公平交易。”


  藤川涼不放心, 反複向忍足確認這番話的可信度。她印象裏的忍足喜歡捉弄人, 並不會那麽容易放她過關。她毫不掩飾的不信任態度讓忍足感到哭笑不得。


  “天哪,我在你眼裏到底是怎麽樣的形象啊……”他假裝露出受傷的神情, “我的承諾難道真的那麽不牢靠嗎?”


  “沒錯。”藤川涼不假思索地肯定了他。


  忍足沒有想到藤川涼真的會這樣說,看上去更尷尬了。


  這場交易終結於從樹林另一頭傳來的人聲,似乎是從停車場抄近路回來的賓館工作人員。忍足眼疾手快地將鐵門重新合上,推著藤川涼回到賓館大堂的角落, 片刻之後他們登上電梯。整個過程裏沒有半分遲疑。


  “那麽, 就這樣說定了。”


  忍足班級分配到的房間樓層在藤川涼班級之下,但他還是先將藤川涼送回樓上, 然後才返回樓下自己的房間。


  藤川涼一時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隻好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畢竟並不是什麽麻煩事。“最後一天就可以了?”


  “是的,隻要最後一天, 然後我可以自己回東京。”


  “明白了, 確定下來後我會通知你的。”藤川涼看著電梯緩緩合上, 向忍足揮手道別。


  雖然學校安排的住宿點位於京都,但事實上,這趟旅行的前幾天都在京都周邊區域度過, 和立海大的日程完全錯開。奈良, 神戶, 簡直是將半張關西地圖畫在腳下。


  奈良古城樸實安靜,街道與想象中一樣幹淨狹窄,雖然貴為曆史名城卻沒有絲毫浮華之氣。奈良公園的梅花鹿顯然見慣了世麵,絲毫不怕生人,見了成群的異地學生便早早湊過來,帶著無辜的眼神毫不客氣地將他們手中的鹿餅叼去。


  “真可悲啊,一群隻會用胃袋思考的笨蛋。”宍戶手裏的鹿餅早已被爭搶一空,此刻邊將手裏的空袋子揉作一團邊不住抱怨,但仍舊有鹿不斷朝他圍過去,咬他的袖口和鞋子。


  其餘人也隻好象征性地安慰他:“那是因為它們喜歡你……”順便將後半句的“因為你看上去最好欺負”吞進肚子。


  列隊進入東大寺的時候B組與D組同行,離開時兩個班級的人分散在寺門外留影。織田將相機的焦距調好後順手拉住了過路的麻生。


  “抱歉,請問能不能幫個忙?”織田笑得燦爛。


  藤川涼想起織田也是高中才從外縣來東京的學生,來自四國西北部的美麗土地愛媛縣,據說是當地某位政要的千金,而愛媛也常和曾經熱播的《東京愛情故事》聯係在一起。


  “如此美景也留不住莉香,如此美人也留不住完治。”


  當初在自我介紹時提到自己的故鄉,織田的這句話令在場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也正因為沒有參與到冰帝國中部的混亂時代來,織田對曾經發生的一切不甚了解也不感興趣,對於麻生也沒有絲毫芥蒂。


  “……好的。”


  麻生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隨著閃光燈亮起,鏡頭裏的四個人,連同背後因為掉漆而變得古韻十足的東大寺寺門都成了靜止的瞬間。織田取回相機後,麻生又禮貌地向藤川涼打了招呼,態度溫和依舊。


  藤川涼注意到麻生的精神並不好,笑容透著疲憊,顯然有心事。


  她潛意識地認為這與昨天夜晚柳生和麻生在湖邊的偶遇有關。她幾次想要問起,但轉念一想麻生或許根本沒有看到自己,也就隻好放棄了。


  遭受過地震重創的神戶經過幾年來的重建,如今已經基本看不出災難留下的痕跡。如今的它依舊是日本人眼中的浪漫之都,“東京求學,大阪賺錢,神戶生活”的思維根深蒂固。


  沿著異人館的分布路線出發,一路走過曾經的各國使館,最終到達神戶的標誌之一,大名鼎鼎的風向雞。厚實的紅磚建築,高聳的尖塔,以及塔頂隨風轉動的風向雞,西洋與東方的融合在神戶隨處可見,而這也正是是這座國際貿易港口的魅力所在。


  因為是學校旅行的關係,中途全年級還應景地去了被稱作全日本求學最靈的北野天滿神社。


  “我才發現,我們的高中生活已經隻剩下一半了啊!”


  正當不少學生在一旁填寫升學祈願牌的時候,藤川涼忽然聽見向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知道忍足就在附近,但沒有回頭。


  忍足拜托的事暫時也還沒能辦妥,如此一來就算見麵也沒什麽好說的。


  這時她又聽見向日問道:“說起升學,侑士你打算考哪裏?你會不會留在東京?”


  忍足並沒有直接開口,或許隻是讓向日看了木牌上的字,“哎,我就猜到了……”很快又聽見向日歎了口氣,“真羨慕你啊,哪裏像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以後究竟要幹什麽。”


  向日是某家著名電器行的小少爺,論家世比起忍足等一群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隻可惜天生對經營興趣缺缺,直到如今也不知道未來的路通向何方。


  簡短的,半帶著抱怨的一番話,卻讓藤川涼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一年前的藤川樹或許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踏上這樣一條父親曾經回避的路。那時候他的世界還很簡單,每天踏踏實實念書,毫無負擔地進社團,打算畢業之後考取父親所在的大學,研習四年甚至更多。再然後像父親一樣留在學校工作並享受假期福利,或是踏上社會找一份不上不下的工作,娶一個不一定十分漂亮但能夠討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一兩個孩子,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


  而現在的他已經選擇去站在這個高度,未來需要去麵對許多在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中從未遇到的人與事。這是他的心願和決心,藤川涼則認為這更像他本就該擁有的命運。沒法逃避,隻能勇敢地迎頭而上。


  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此刻正站在這座神社裏的人們又會是怎樣的?藤川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尚還空蕩蕩的木牌,始終無從下筆。


  傍晚的時候他們登上了六甲山頭,來到了位置最佳的瞭望平台。從那裏俯瞰過去,號稱全日本最佳的“一千萬美元不換的夜景”盡收眼底。


  遠方高大的燈塔上裝滿了絢麗的霓虹燈,龐大的摩天輪在五彩燈光中緩緩轉動,海洋博物館的船形屋頂則亮起一方銀白,整個港口顯得燈火通明。山頭上有不少情侶,包括學生和其他異地旅客正將飽含誠摯祝福的同心鎖掛起,其餘人則各自欣賞夜景,順帶就今晚回賓館後的活動閑聊。這時藤川涼接到了早晨聯係過的寺島老師的電話,她朝邊上靠了靠躲開人群,應了幾聲後邊道謝邊掛斷,然後迅速撥通了忍足的號碼。“你在哪裏?”忍足的聲音立刻傳來,不多久就看見他穿過層層人群來到藤川涼麵前。


  “談妥了?”


  “嗯,假條回學校補辦就好。”


  忍足在到達京都的第一晚提出的交易隻有一句話:“我需要一張假條,一天的。”


  他向藤川涼解釋說自己需要在那天參加親生姐姐的婚禮:早晨在當天學校本就要去的平安神宮舉行傳統儀式,傍晚則回到大阪設宴。原本儀式早在四月末就該舉行,但因為天氣原因一再推遲,最後沒想到竟與修學旅行的時間衝突,而這些也是他在抵達京都的當天才得知。冰帝校規規定修學旅行之類的集體活動不得無故請假,即使確有事假也必須提前申請,按規定流程由學生會統一後交由學校決定是否批準。如此一來,藤川涼幫助忍足從老師那邊得到請假許可本就是公事公辦,沒有動用任何私權——忍足的理由簡明充分,本身是關西人的事實也為放任他自由活動的判斷加分不少。一切都簡單順利,也難免藤川涼會懷疑忍足的動機和可信度。


  “這樣的小事,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來拜托我吧。”不多久他們已經退到了人群之外。站在黑黝黝的道口無所事事。忍足從自動販賣機買了飲料,遠遠丟給等在原地的藤川涼。


  “為什麽?”


  “任何學生會的成員都能辦到,符合這個條件的,光你的同班同學就有至少三四個。”


  “我知道啊。”


  “那你為什麽……”


  “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會願意和我說話。”忍足輕描淡寫,說完順手將空易拉罐用力扔向遠處的草叢。


  藤川涼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但她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別亂扔垃圾啊……”


  “夜視不合格,那邊有垃圾箱。”


  “……”


  遠處分散的人群開始聚攏,各自班級的老師要求學生按班級歸位,乘坐纜車下山。


  見藤川涼還是不說話,忍足調侃說涼你不回去麽,難道想和我一起坐纜車?我不介意。藤川涼瞪了他一眼,之後匆匆回到自己班級的隊伍。臉上的溫度依舊沒有退下去,藤川涼不禁慶幸幸好有夜色的掩護,才不至於讓自己剛才在忍足麵前臉紅得太難堪。盡管早已經自我提醒了許多次不能再被攪進忍足任何似是而非的玩笑和遊戲裏,但卻偏偏總會自掘陷阱。回到山腳登上車不久後巴士即將開動,車內的燈光迅速暗了下來,因為走動了一天的緣故學生們大都在閉目養神。藤川涼睡不著,隻是對著窗外的夜景發呆。


  因為行使在空曠的郊外周圍一片黑暗。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沿著各條岔路延伸向遠方的路燈,看不見盡頭,仿佛貼住地麵的金色鎖鏈。


  D組的巴士不知不覺追上了他們,最後竟到了與他們平行的位置。藤川涼一眼就看見了與她隻隔了兩道窗玻璃,至多一米半距離的忍足,畢竟沒有拉上窗簾的車窗在黑暗中無論如何都會顯得醒目一些。對方似乎也睡不著,正用同樣支著下巴的姿勢對窗外發呆,鏡片後的眼睛在這樣的黑暗中顯得幹淨明亮。而在看見藤川涼後他立刻笑著做了個叩窗的手勢,嘴唇張張合合像是在說些什麽。這讓藤川涼不禁想起了忍足剛才在山頂說的話,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於是立刻拉上窗簾不再理睬。


  巴士一路顛簸,像是靜靜翻滾的海浪,不知道還要行使多久。無奈中她隻好閉上眼,保持半睡半醒的姿態,直到回到京都的賓館。


  修學旅行的最後兩天,行程終於被限製在了京都境內。金閣寺,清水寺,平安神宮,走馬觀花,然後在最後一天的午飯過後啟程回到東京。


  立海大附屬的行程則與他們相反。因此在修學旅行最後一天的清晨,當藤川涼還在睡眼朦朧中時,柳生的電話就同窗外的鳥鳴一起將她驚醒。


  “還沒有起床?”顯然是聽出了聲音的不同,柳生顯得歉意十足,“還真是抱歉啊……”


  “啊,沒關係,也該起來了,”事實上離集合時間還有足足一小時,但此刻已經清醒了大半的藤川涼也隻能在心裏歎氣,並且為了不吵醒同屋的另外三人隻能匆匆躲進衛生間打電話,“有什麽事麽?”柳生突然的電話讓她感到奇怪。記憶裏現在接觸到的柳生向來秉持著紳士準則,因為了解到藤川涼可能的困擾,除了必要節日的問候外他從來不曾就無關緊要的事與她聯係,無論是電話或者簡訊。最近的一次恐怕就是來到京都的第一天晚上,當她從湖邊偷溜回賓館後,柳生關於是否已經安全回去的客套問候了。


  “可能很冒昧,但我有一件事想麻煩你。”


  “你盡管說。”


  “如果可以的話……回到東京後接下來的日子,如果注意到香織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請立刻告訴我。”


  意義不明的拜托,話題在這裏戛然而止,具體原因柳生並沒有說明。


  與此同時隻聽見一個陌生的慵懶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比呂士,還打什麽電話,該走了。”相當有辨識度的南國腔調,但與岡本的不同。緊接著就聽見電話被蠻橫地掛斷。藤川涼的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許久,想要重新撥打過去問清楚,但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她明白以柳生的個性沒有直接說明所謂“奇怪”的含義,其中的原因無非一種:他需要的隻是藤川涼的觀察,而並非從一而終的知情。他寄予了她信任,卻隻有百分之五十的程度。想到這裏藤川涼不禁歎了口氣,有種被利用的感覺,奇怪的是竟沒有絲毫生氣的衝動。她意識到麻生和柳生的過去正在自己此刻存在的這個時空慢慢揭開,或許和曾經接觸到的表象下的事實有所出入,但確實能夠解答一部分她曾經的疑惑和不甘。


  而在那冰山隱藏在水麵下的百分之九十完全暴露在外之前,她能夠做的,也確實隻有靜靜觀察,並守護他暫時的難言之隱。


  忍足的假期已經生效。當天早晨他便帶著行李離開,前去參加姐姐的婚禮。


  藤川涼想起原本父親與藤川家幾乎沒有來往,母親的本家西園寺家也是偏向西洋風格的家庭,因此曾經接觸到的親人婚喪大都是按照西洋習俗置辦,僅有的幾次親眼目睹傳統婚禮儀式也都是在大學或中學時代家境不錯的好友結婚時。同樣是在這樣的神宮,巫女引領新人踩著地上鋪有的白色沙石入場,之後包括雙方親人如何排列,以及儀式中占重要地位的獻祭獻舞都大有講究。就像今天,來到平安神宮前藤川涼還抱著僥幸的心理,心想或許能看見忍足姐姐的婚禮儀式,但這終究也隻是設想而已。紅柱碧瓦,左右隊稱的宮殿格局,四周溪水纏繞,綠樹成蔭,卻偏偏沒有期待的新人。邊上的遊客仍在議論剛才婚禮中漂亮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就連不過是陪襯作用的新娘弟弟都被誇獎了一番。


  藤川涼心想忍足果然天生是招蜂引蝶的命,即使不像跡部那樣光芒奪目,也從來不是會被輕易忽略的對象。


  “那麽,藤川同學也請自己小心了。”


  而她所沒有告訴忍足的是,在為他辦妥請假事宜的同時,她也為自己最後一天的行程請了假,在平安神宮的參觀後便可以自由行動,最後也由自己坐車回到東京。她給出的說辭是要去附近的大阪看望曾經的老師,理由並不像忍足那樣充分但也得到了批準,或許是因為管理這項事務的老師是藤川家的舊識,祖上從冰帝創校之日起就在冰帝工作,如今已經過了三代,顯然是頗有淵源,也因此會對藤川涼網開一麵。臨走前她向這位好心的寺島小姐反複道謝,並允諾平安回家後會立刻給她打電話。


  從京都到大阪,不過是幾十分鍾的車程。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大阪,卻是她頭一次在十七歲的時候來到大阪。


  她站在道堀頓川上的橋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與不遠處巨大的格利高標誌,並沒有作太多停留,隻是找著手裏紙條上的地址趕路。


  她所要見的老師姓筱原,是她從前的鋼琴教師。從六歲到十三歲輔導了七年,那之後藤川涼的演奏水準趨於穩定,而她也到了退休養老的年齡,於是便賣掉東京的房子隨老伴回到故鄉大阪。如今筱原已經六十有餘,老伴也在幾年前因病過世。沒有子女,隻有一對褶耳貓陪她守著這棟老房子。筱原見到分別多日的藤川涼顯得很高興,她說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迎來客人。一口濃鬱的關西腔完全沒有變。藤川涼手裏端著筱原泡給她的茶,並沒有說出自己隻是行程無聊又恰好從關西順路。


  筱原提到自己這些年的日子,她說涼,千萬不要以為比你年長許多的男人才成熟可靠。男人的壽命向來比女人要短六七歲,這樣的婚姻,難保不像我這樣落到守寡的境地。


  藤川涼用指尖慢慢磨挲骨瓷杯壁邊朝筱原笑。她曾經聽過他們的故事,筱原的丈夫是她大學時代的老師,涉世未深的女學生和剛坐上講師之位,前途無量的年輕老師,這樣的關係在那個年代的校園無疑是一種禁忌。他們為了對方將這個秘密保守了四年,並在筱原畢業的當天向所有人宣布婚訊。曾經相伴多年的人如今早早逝去,老人自然有太多孤獨不甘,但盡管說著這樣的話,她的心裏其實從沒有後悔過選擇這個曾在她的畢業典禮上遞上婚戒的男人。


  “涼現在有男朋友了麽?”


  藤川涼搖頭。


  “那喜歡的男孩子呢?”


  藤川涼頓了一下,依舊搖頭。


  筱原意味深長地打量她,許久爽朗地大笑出聲,“你撒謊,涼。”


  她說涼,你的眼神騙不了我。你總是這樣挑剔又被動,所以才抓不住真正想要的東西。


  藤川涼尷尬地笑笑,不說話,也不辯駁什麽。有些事,她其實從來都懂,也或許從來都不懂。


  告辭的時候,筱原堅持將她送到小巷外的鐵道口。藤川涼穿過鐵道走出很遠,回頭依然看到筱原站在那裏,沒有揮手也沒有微笑,隻是像一尊石像那樣遠遠注視著她。暗色調的衣服融進周圍的風景中,花白的頭發揚在風裏。藤川涼沒來由地覺得鼻子發酸,這時候道口的紅燈忽然亮起,攔路閘緩緩放下,不多久就有電車呼嘯而來,隆隆不斷將她們隔開。


  信號燈轉了幾個方向。電車離開的時候,對麵的人已經不在。


  天色逐漸暗下來,大阪夜晚的鬧市街頭與東京並沒有太大區別,一樣喧鬧繁華,除了滿耳都是陌生的關西腔外。


  隨身隻帶了裝有錢包和證件的普通挎包,裝有衣物的行李則拜托寺島老師帶回了東京,在巴士抵達學校的時候放進她的儲物櫃就好。


  藤川涼沿著街邊的行道慢慢走,盤算著先去吃一頓晚飯,然後搭新幹線回家,遇到岡本先生的話或許還能聊一聊關西的見聞。想這些的時候她正在街口等紅綠燈,身邊的人與車來來往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百般無聊中她茫然地環視四周,目光落在街對麵的一家婚紗店上。二層樓的玻璃結構建築,櫥窗裏人體模特身上的華服是每個女人的向往,也曾經是自己的噩夢。與此同時她也沒來由地想起了忍足,現在的他恐怕正在他姐姐的婚宴上,東京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就在剛才,她對筱原說的話,又究竟是實話,還是掙紮?

  “嘿,真的是你啊。”


  身側忽然有明朗的少年嗓音傳來。一樣的關西腔,藤川涼正思索著自己在大阪是否還有熟人,但很快便在回頭後找到了答案。


  離她不遠處的路邊不知何時停下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有著淺棕色卷發和明朗笑容的少年就坐在副駕駛座上,此刻正移下車窗朝藤川涼的方向揮手,“嗨,這裏,我們見過麵的!”


  眉眼彎彎,徹底的自來熟模樣。他們確實見過麵。就在一年之前的淺川河畔,流燈匯成銀河的火霄之夜。


  是謙也,忍足的堂弟,忍足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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