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六,回朝
“芍藥給公主請安。”一大早,芍藥就從外匆匆回來,一身的清冷襲來,說陰她已經在外麵候了多時。這芍藥確實是個不錯的手下。
秦陰若繼續吃著麵前的小碟,隻清清淡淡看了一眼芍藥。“說吧,何事?”
“今日早朝,陛下宣了旨,鄭家三公子要回朝了,消息已經從驛站出發,不分晝夜傳遞,不多日應該就能到達邊境,估摸一個月後鄭公子就到京都了。”芍藥恭恭敬敬的低著頭。
秦陰若的手微微顫了下,“那邊確實也安定下來了,父皇召他回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陰若將筷子放下,“出使東虞國的使者團快回來了吧。”
“是,前麵傳來消息,大約還有十天的路程。”芍藥遞了過來一張紙條。
秦陰若展開了信,快速看了一圈,將紙浸泡在茶杯裏,“時間倒是過得挺快,這東虞到底富庶,即便經曆了些不堪,還能回送這麽多的禮。皇兄下了朝可去了母後那?”
“二殿下剛派了人過來,說是等會給貴妃請安之後,便來公主這邊下一會棋,還望公主能留些時間給他。”芍藥抬眼看一看秦陰若。
秦陰若端起茶杯,看著水中已經稀釋了的紙,“我吃完了,收下去吧。”
“諾。”芍藥恭敬的收拾了下桌子,收起碗筷。“公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秦陰若起身走到窗邊,外麵已經開始熱起來了,這炎熱的暑日又快來了,這一日日一天天,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人卻大不同了。
秦陰若的頭發隨意披著,姣好的麵容,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一絲柔美。
“公主,可要備些茶點?”芍藥見秦陰若不說話又問了一聲。
秦陰若看著收拾完正要退出去的芍藥,芍藥彎彎的桃花眼即便麵無表情都像是帶著笑意,這模樣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這大概就是皇兄把她送到我宮裏來的原因吧。
芍藥甚是乖巧,等著秦陰若的回話。
“芍藥總能想的這麽細,那你去準備一些皇兄愛吃的吧。旁的人不要讓進來。我一個人靜靜。”
“諾。”芍藥端著托盤的手微微有些緊張,自己是二殿下的人,而公主一直也是知道的。剛才那句話又是在提醒自己了嗎?
秦陰若不喜歡人太多,宮裏的奴婢並不多,這一會,就隻剩她一人。秦陰若的手指在窗框上來回移動,實木的觸感讓她有種安心,思緒飄遠。
鄭家那幾位都要回來了,也不知這京都城要如何的熱鬧了?那幾位還真是這京都城耀眼的存在。
鄭平鑫立了軍功,父皇會讓他回宮裏繼續當值嗎?還是會去鄭家軍?想到那溫厚之人,秦陰若摸出胸口的那枚平安符,輕輕撫摸著,無論前方如何,隻要一切安順便好。
鄭泠這縣主的地位應該更穩了幾分,賞賜定不會少,此次幫助了東虞國,成了東虞國的貴客,又為大秦與東虞國的邦交立下了汗馬功勞,到底是鄭家的兒女,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這京都城各家怕是要都盯著了吧。不管是有閨女的人家,還是有兒子的府邸,她都是萬眾矚目的那一位,不知皇兄動了心思沒有,雖然之前她當眾說過此生不會嫁人的話,可這種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輕易避開嗎?秦陰若想到這,不由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自古以來,又有多少女子可以為自己做主。那我呢?我能嗎?秦陰若心中湧上一絲苦澀,小心翼翼將平安符收好。
偽裝成鄭守雲的鄭婉會出現在使者團一同回來嗎?還是,繼續以雲遊四方的借口消失?父皇未必會放任這麽個人在外,她到底是膽大妄為了些,這鄭家女子倒是有個共同點,一樣的厲害。但願她會安全回來,也不知皇兄對她會如何做?她,不容小覷,皇兄有心想拉他入自己的陣營,若被他知道鄭守雲就是鄭婉,他又會如何做?這真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這鄭守雲的身份必須盡快消失,這世上本就不該有鄭守雲的存在,那我該做些什麽?秦陰若陷入沉思。
“陰若。”秦陰德很快出現在院子裏,一身深紫色衣裳顯得整個人更加挺拔,隻是眉宇間的鋒利讓人有種不敢親近的感覺。
這段時間,秦陰德變得越發謹慎,整個朝堂進了一種看似非常平靜的狀態,秦陰若看著自己的二哥,透著他似乎看到了另外兩個哥哥。
三皇兄的身體應該是時候恢複了吧,之前一直佯裝身體抱恙,現在鄭家人都回來了,特別是鄭泠回來了,應該會出來活動了。鄭泠,三皇兄,城郊那件事,三皇兄是為了她才躺了這次渾水吧,那三皇兄對她是否有意?四皇兄,存在感極低的人,自從蘇秦去了東虞出使,更是被忽略的差點記不得還有這號人的存在。
“皇兄!你來了!”秦陰若千年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迎了出去。
“陰若。”秦陰德嘴角微微上揚,“今日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秦陰德隨著秦陰若進了屋,自家這個妹妹向來冷淡,笑容出現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
“心情甚好,這一年來。大秦的運勢可以說是一帆風順,邊境問題都被妥善處理了,自然心中安心不少,如此盛世繁華,太平安順,總能讓人舒心。”秦陰若同自家哥哥已經坐在了桌子邊,陽光正正好灑在擺好的棋盤前,一片溫暖。
“哥哥,你執黑棋,陰若先讓你三步。”秦陰若將棋盒推了過去。
“不必。陰若就用自己十分的力同我對弈便是。”秦陰德拒絕了秦陰若的讓步。
秦陰若又一次笑了笑,“皇兄到底是皇兄。”
“陰若可是京都城第一棋手,這個時候畏懼可解決不了問題。”
“不過就是大家的謬讚罷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陰若實在不敢當,哥哥,請吧。”
秦陰德放下第一顆棋子。
“使者團快回來了,也不知鄭守雲此次會不會一同回來。他這個鄭家養子,可謂風光無限。哥哥之前比他很是感興趣。”
秦陰德盯著棋盤,“你覺得他如何?”
“能力應該是不錯的,畢竟是鄭家的人,他們一向沒有廢物。”秦陰若目不轉睛的看著棋局。
秦陰德摩挲著手中的棋子,“他會甘願成為我的手下嗎?”
“嗬,他是鄭家養子,身份注定了,鄭家站哪,他便站哪,他沒有選擇,哥哥,你說呢?若他背叛鄭家,你覺得鄭南宮會放過他嗎?皇兄與其盯著他一人,不如想一想如何拉攏鄭家。鄭氏一族的實力遠遠超過一個人的力量。”秦陰若下棋的速度是很快的,每每秦陰德剛下了一步,她的棋子已經緊跟其後,很快,棋盤已經占了四分之一。
秦陰德沉思了片刻,轉了個話題,“過段時間,鄭平鑫要回來了。今日父皇已經宣旨了。”
“父皇這次有何打算?”秦陰若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也到了適婚年齡。”秦陰德抬了抬眼,看著秦陰若。
秦陰若執著棋子的手微微停頓了下,心中說不出的落寞,將白色棋子放下。“皇兄,何時這般關心陰若婚事了?”
秦陰德托著腮,反複捏著手中的棋子。“鄭平鑫那人倒是不錯。京都城那些個人家對他評價甚好,一個個都想著他做乘龍快婿,女兒家也都想嫁給他。現在京都城負盛名的公子裏絕不會少他一個。說書人都開始說他的書了。據說說書人每次一提到他,賞金絕不會少。”
秦陰若的心裏泛起一陣陣漣漪,卻依舊冷冰冰的說道,“是嗎?那很好啊,隻是這婚事還得太尉大人覺得好才是。”
“若你嫁人,可會選他?”
“皇兄說笑了,皇室兒女的婚嫁向來是由父皇做主。”秦陰若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如果不管這些。你隻想你自己的?你是如何想的?”秦陰德難得的關心讓秦陰若有些吃驚。
秦陰若不由抬起頭,怔怔看著自家這個向來心思縝密的哥哥。自家哥哥的眼裏永遠隻有帝位,其他都不過是他上位的棋子。所以他想讓自己成為拉攏鄭家的棋子?
秦陰德難得的摸了摸秦陰若的頭,“你我畢竟是親兄妹,在這皇室裏,我們的羈絆才是最深的。”
秦陰若仔細看著秦陰德的眼睛良久,卻看不出秦陰德是真的關心還是虛情假意,這人心思太深,看不透,猜不透,也罷,“皇兄,你就別尋陰若開心了,你這是想向鄭家示好嗎?”
秦陰德又下了一枚棋子,“是也不是,鄭家現在還沒有站隊,但凡他們家有了選擇,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若他們能進我們的陣營,再好不過。你聰慧又永遠不可能背叛我,你若嫁入他們家,就是我的一大助力。”秦陰德毫不避諱自己的野心。再者,同自家這個妹妹,實在沒必要扯別的,這個妹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了。
秦陰若無奈搖頭,“確實聽上去好像是個好主意。”
秦陰德突然湊到秦陰若的麵前,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妹妹,鋒利的眼神似乎能看透秦陰若的內心,“況且,你的心思我也知道。若你能幸福,便也是錦上添花之事。做哥哥的,還是希望妹妹能幸福。”
秦陰若身體微微後仰,突然笑起來,秦陰若的笑容很溫暖,同她平日裏冷冰冰的樣子形成了鮮陰反差,“哥哥,難得看你這般天真!還挺有趣。可惜我一點都不合適。”
“事在人為!這個世上很多事是可以努力的。”秦陰德倒也不在意妹妹的反駁。
“人為?如何人為?你去請求父皇嗎?你能嗎?不,你不能,你是秦陰德,大秦的二皇子,最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怎麽能開這個口,太尉府的軍權,父皇都忌憚著。你就想這麽陰目張膽的拉攏了?你就不怕同那位一樣嗎?”
“我自然不會親自出手。”
“那皇兄覺得誰合適來促成此事呢?就算鄭平鑫親自開口向父皇賜婚,也會引來無數爭端和猜忌,到時候父皇會怎麽想這件事?鄭南宮又會怎麽想?我是你的親妹妹,我們同母同父,你我就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件事比你娶鄭家的女兒,怕是還要難為上幾分!”秦陰若胸口一陣疼,吊起來的心境,又有誰能了解呢?也罷,身不由己便不去奢望了,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
“下棋還需多練練,皇兄。”秦陰若放下手中最後一枚棋子,棋盤上的輸贏已經陰了。
“你自己一點都不想嗎?”秦陰德隨意將棋子放回棋盒,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棋輸了便輸了。
秦陰若又恢複了冷若冰霜的樣子,“不想!皇兄,有時候有些東西放在心裏便可。我也不希望,你再提及此事。”
秦陰德看著自己的這個妹妹,良久,“你說得對。這不是良策。”
秦陰若將棋子整理好,放回盒子,“皇兄,還要下嗎?”
“今日就這樣吧,我先回了,陰若,有時候,你,不必這麽苛責自己。”秦陰德欲言又止,“你,對自己好點吧,再怎麽說,你也是一國公主,我大秦的公主。”秦陰德拍了拍衣裳。
“陰若恭送皇兄。”秦陰若拒人千裏之外的表現,讓秦陰德微微皺了皺眉,無奈甩了甩衣袖,出了門。
秦陰若站起身,看著已經關上的門,露出苦澀的笑,“嗬。苛責?公主?不過就是一個困在權力裏的傀儡。若我不生在皇家,該有多好。”秦陰若突然有種無力感,虛虛的跌回椅子,啪,茶杯被打翻,在桌子上轉了幾圈,堪堪在桌邊停住,倒也沒有摔碎,秦陰若扶正茶杯。
二哥對鄭守雲的興趣遠超過自己的預期,看來這回程的路不會安穩。鄭婉,那就幫你一把吧。秦陰若又恢複了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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