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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殺人立威

  受封賞的各部大王、上官將軍任守在外,他們的長子都得在黑水城中為官,這是拓跋詰汾曾經頒布的製度。


  拓跋力微坐上大君的寶座之後,在此製度之上,又推置出新的製度,凡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年輕才俊,加冠之年,都要前往都城參加侍中選拔。


  這項製度的推出,便是為了防止那些手握重兵、權力甚高的大王上官和將軍們夥同豪族叛變。


  朝魯相貌醜陋,狂傲少智,本不符合禁中內侍官的選任標準,但白部大王阿木爾膝下無子,對朝魯視如己出,拓拔力微禦筆朱批,直接將朝魯提拔為內侍長,與其他三位內侍長一同統領內侍官員,還負有舉察百僚之職,其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諸曹百官不論是出於朝魯官職,還是忌憚阿木爾,都會給他兩分薄麵。


  因此,朝魯在黑水城中橫行無忌,囂張跋扈,與諸王子、五大王和柱國大將軍呼倫泰之子並稱為“都城八子”。


  眾人聞聲,聽有人竟敢大庭廣眾之下拿往年醜事譏諷朝魯,於是將目光投向那位啃著凍梨的少年。


  一年前,朝魯看中一位真顏部的女子,放任手下強搶,女子不從,當街引刀自刎。大君得悉此事,並未懲處朝魯,而是將他送到了白部的封地,阿木爾二話沒說,抄起馬鞭在朝魯的後背狠狠地抽了三十多鞭,朝魯為此在床上足足趟了一個多月。


  有人一眼認出了這少年便是柱國大將軍呼倫泰之子,於是驚呼道:“這不是呼倫家的蘇德公子嘛,什麽風把他這位混世魔王給吹來了!”


  “見過蘇德公子!”


  蘇德時常在城中鬧得雞飛狗跳,人們都將他稱作混世魔王,但草原上流傳著一句話,不要小瞧頑皮打鬧的崽子,他們終有一日會成為好的獵手。


  呼倫泰作為柱國大將軍,為黑水城帶來了無數的勝利,卻從不行那蠻橫霸道之事,草原的人對呼倫家十分尊敬,因此對蘇德也多有偏愛。


  “蘇德平日裏好像與朝魯沒有過節,他今兒是要唱哪出戲。”


  “別忘了,大將軍夫人是世子的姑媽,蘇德又豈會坐視朝魯欺負他的表弟。你們說,朝魯會放人嗎?”


  “還真不好說,論地位呼倫家與白部不相上下。”


  “有好戲看了。”


  “……”


  堂堂柱國大將軍之子攪合進朝魯與世子的糾紛,足是一件新鮮事,圍觀的人群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蘇德,你不在家喂你的牛羊,跑來跟我撒什麽瘋?你就不怕呼倫泰將軍,禁閉你十天半月?”蘇德當眾戳朝魯的痛處,令他顏麵掃地。朝魯眉頭擰成一股繩,眼露凶光,甚是不悅。


  “怎嘛,隻許你在此撒野胡為,就不興我來看我的表弟了?你當黑水城是你白部的封地呢!”


  蘇德翻了一個白眼,將凍梨核丟到一旁,圍著拓跋昇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見拓跋昇劍拔弩張的樣子,隱約感覺到其瘦弱的身軀中自是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氣勢撲麵,心下暗道,阿耶相人一向無錯,世子果非常人。


  “我叫蘇德,呼倫泰之子,你的表哥。”


  瞧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年長幾歲、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年,拓跋昇渾是訝異,呼倫泰將軍的孩子的確氣度不凡,隻不過他怎麽還倒成了我的表哥。


  “拓跋昇。”


  拓跋昇雖心有疑惑,卻按下不表,衝著蘇德微微點點頭。


  “蘇德,想要攀高枝,也不必這麽明目張膽吧,真替你臊得慌。”朝魯抱胸譏笑,對著一旁的扈從們使了個眼色,扈從們當即帶著奴隸們便離開。


  拓跋昇見狀頓時急了,剛要阻攔,便見蘇德一個箭步衝到扈從近前,雙臂探出,竟是將那人高馬大的扈從,甩出丈遠。


  眾人見狀目瞪口呆,隨即人群中迸發出喝彩聲。


  蘇德將套在奴隸脖子上的繩索解開,轉身對朝魯說:“朝魯,世子讓你把人放了,你是耳聾了嗎?”


  “一個被貶的奴隸王,連王子都算上,你認他作世子,我可不認。”


  蘇德畢竟是呼倫泰之子,朝魯即是再莽撞,尚且知道此刻還不是與呼倫家的時候,於是強製忍著心中的怒氣,沉聲說道:“蘇德,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識相地給我滾開,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想對我動手?”蘇德晃了晃腦袋,從地上撿起扈從遺落的刀,不屑地說:“就你身邊這些扈從,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蘇德,你當真要與我為敵?”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刀,陰桀的笑容轉瞬即逝,冷冷地盯著蘇德。


  “朝魯,不是我要與你為敵,是你太自以為是,連世子的人你都敢搶。別怪沒提醒你,放下人現在滾,世子寬宏大量不會與你計較,不然的話,今天你不留下條胳膊,這事就不算完!”


  蘇德的臉漸漸陰沉,周遭的氣氛十分壓抑,好似暴雨來臨前的昏暗,圍觀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朝魯左右為難,臉一陣青一陣白。得罪一個連大君都不在乎的拓跋昇,倒沒有什麽,但是蘇德插足這事就難辦了。如果不放人,便是將拓跋昇和呼倫家一起得罪了,阿木爾叔叔若是怪罪下來,必不會有好果子吃。


  可是一旦放了人,那便是向蘇德和拓跋昇服軟了,各部的弟兄們指不定要如何笑話我呢,日後我哪還有臉麵在黑水城中為官。


  正待朝魯騎虎難下之時,拓跋昇拓跋昇提刀上前,冷聲相逼:“放開他們,我饒你不死。”


  “大人,要不還是將他們放了吧?”一名扈從試探性地問。


  朝魯將麵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這口氣他實在是難以下咽。抬手便扇了那扈從一耳光,抓著扈從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看著拓跋昇和蘇德,陰桀地笑了笑,“這些奴隸我要定了,你們若是敢阻攔,我便殺了他們。”


  “你敢!”拓跋昇怒氣上湧,提刀便衝向朝魯。


  “就憑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朝魯冷笑,揮刀格擋,攻勢淩厲。


  拓跋昇沒有學過刀劍,而朝魯從小在阿木爾的嚴苛的培養之下,刀劍騎射談不上精通,卻也嫻熟。拓跋昇幾招便敗下陣來,被朝魯一腳踢翻在地,劇烈地疼痛襲遍全身,讓他無法起身。


  “一個連刀都拿不穩的小崽子,還敢做奴隸王,你要是坐上世子之位,大君和各部打下的土地遲早會被你敗光。”朝魯用蔑視的目光看著拓跋昇,啐出一口唾沫,抬腳便要羞辱拓跋昇。


  蘇德見狀,爆喝一聲,舉刀攻向朝魯,卻是被一群扈從阻攔。蘇德力大無比,跟著呼倫泰習了多年拳腳,掄刀揮砍,虎虎生風,不過雙拳難敵四手,被一群扈從們鉗製住,無暇顧及拓跋昇。


  “拓跋昇,滾回陰山當你的奴隸王,黑水城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朝魯蹲下身子,拍著拓跋昇的臉,桀桀陰笑。


  拓跋昇雙眼充血,使盡全身力氣,奮力撞向朝魯。朝魯料想不及,整張臉與拓跋昇的頭切實的撞在了一起,咕噔一聲,人仰馬翻,拓跋昇趁勢騎在了他的身上,張口朝著朝魯的脖子咬去。


  朝魯雙手架住拓跋昇朝著一旁甩去,隨後起身揉了揉臉,見掌中托著的鮮血和一顆門牙,朝魯怒不可遏。


  “想要保護她們,你保護得了麽!拓跋昇,你連一個奴隸都保護不了,你算什麽奴隸王,我要是你,還不如死了!”


  朝魯怒極反笑,臉猙獰無比,朝著拓跋昇猛踹了數腳,仍不解氣,將一個女奴拉至身前,一刀割斷了對方的頸動脈。


  鮮血灑在拓跋昇的臉上,拓跋昇眼前一片血紅,他看著那個奴隸睜大雙眼,用一種無助和乞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緩緩地倒下。


  鮮血沸騰,拓跋昇被一股氣流托了起來,血目泛出妖冶森寒的目光,地上的戰刀嗡嗡震顫,倏地飛到他的手中。


  拓跋昇發出一聲令人驚悚的吼叫,旋即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衝向了朝魯。狂風在街道上呼嘯,鮮血飄灑,朝魯的身軀微微一顫,轟然倒地,人頭咕嚕嚕滾到人群中,臉上還維持著驚懼的神色。


  圍觀的人群嚇得四散而逃,拓跋昇吼間發出怪異的聲響,血紅的眼睛掃向周圍,目光投向那群正在與蘇德纏鬥的扈從們,身如魅影,氣勢暴戾。


  轉眼之間,街道上留下十多具殘屍,鮮血染紅了街道,人們躲在遠處看著發狂的拓跋昇,臉上俱是驚恐。


  “誰敢動他們,死!”


  拓跋昇的聲音毫無感情,空洞得如死去的亡靈在怒吼,在哭泣。他緩緩扭頭看向死去的女奴,眼中的猩紅褪去,神誌漸漸清明。隻見他扔下手中的鮮血淋淋的戰刀,彎腰抱起死去的女奴,朝著他的營帳走去。


  驚魂未定的蘇德,看著拓跋昇的背影,長呼了一口氣。方才若不是拓跋昇手下留情,他早已像朝魯一樣慘烈地死去。


  撿起拓跋昇的劍和女奴的首級,蘇德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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