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加封親王
長生天大街上一場大火留下的痕跡，早已被漫天的狂風暴雪抹平，然而十多條鮮活的生命切實地死於火海之中，但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那些追隨而來的百姓不見身影，猶如人間蒸發了一般。
說來倒還真是奇怪，饑荒在草原蔓延日趨嚴重，食不果腹的百姓們卻比往常更加平和，甚至與滿都城的百姓一樣，歡騰地載歌載舞，迎接著敦格日樂大祭師繼任大合薩之位。
那振聾發聵的鼓聲消隱於呼嚎的風雪中，聲討世子拓跋昇，揚言要用其性命平息盤韃天神怒火的狂言猖語亦是不再，反倒是朝堂上不得片刻安寧。
想要取締拓跋昇，擁戴心中所向的王子成為世子的勢力依然心懷鬼胎，試圖以諸般陰謀手段挑戰大君拓跋力微的底線，竭盡所能地與呼倫泰一方勢力斡旋，而那些保持中立的人卻也是於沉默中，坐山觀虎鬥，伺機而動。
拓跋綽呈上奏章，向大君拓跋力微詳述兵農合一、賑災之策，然而剛道了隻言片語，便引起朝堂一片嘩然，尤以各部首領、大王為首，反對之聲頗為激烈。他們嗅到了一種強力的危機感，若是按照拓跋綽所進之言施行，不出三五年，他們這些身處軍政核心要職的人物，便會喪失如今的地位和話語權。
其餘各部曹官員，特別是文官雖議論破凶，卻也隻是關心捐俸一事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武官們不同，他們的性子耿直而又火爆，對屯田府兵之計甚是讚同，當場譏笑文官一無是處，若非是呼倫泰壓著，保不齊文武兩方便又要上演一場“龍爭虎鬥”。
拓跋力微揉了揉太陽穴，早已對殿中文武群臣喋喋不休之景習以為常，他認真地看著奏疏，暗中思忖對錯。
群臣有失體統地爭吵，拓跋綽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充耳不聞地退至一旁，等待拓跋力微示下。
拓跋力微抬頭瞟一眼拓跋綽，又低頭細細品味奏疏上之所言，心中是既驚又喜，更有憂慮。此乃是定國安邦之上上之策，非天資卓絕的奇人所不能出。
昇兒心係天下，甘願將此奇功讓於綽兒，小小年紀便有此等才思和氣度，不愧是我的兒子，克烈部的小豹子，還真是要感謝烏罕這些年對昇兒的栽培。
綽兒聰穎慧能，他能基於昇兒所提策論加以改善修正，做到滴水不漏，切合實際，看來他這些年長進不少，在大司農的位置上學得一些治世之能。
哎，兩個兒子俱是出眾，綽兒深諳朝堂之道，不乏手腕，他們若是爭鬥起來，非草原之福啊！
拓跋力微暗暗歎息，又斟酌起奏疏上的內容，直至目光掠過最後一字，這才合上奏疏，容光滿麵。拓跋綽所獻之策不僅有遠見，而且留有足夠的餘地，待幽州一統後，以往大君想要改革的多項舉措便可繼續推行，屆時即便群臣有所反對，卻也不似當年那邊受阻。
就拿官製改革一說，以往想要改變五大王坐王廷的狀況，削弱他們的實力，阻礙重重。現如今，若是捐俸賑災能夠施行，百官的官職品階得以提升，加賜虛職，待幽州大統論功行賞之時，便可趁機進行改革，實行拓跋力微一直想要推行的九品中正之製，解決現在官製中的官職冗雜、職務錯亂、無法均權等問題。
另外，府兵製的推行又能讓士族入仕，寒門休養。不出百年，寒門中將會擁有新的士族，如此便可均衡權貴旺族在朝中的勢力。
見殿下百官依舊我行我素，為了一己之禮而亂了規矩，拓跋力微冷笑著，猛地一拍桌子，頓時驚得群臣紛紛轉頭，不敢再論。
“你們都是朝廷的重臣，以偏概全，在此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拓跋力微下了王座，將手中的奏疏扔在地上，極是不悅地說：“都好好看看吧。”
白部大王阿木爾先人一步，撿起奏疏上下閱覽，隨後又是諸部大王湊上前來，左右傳閱，卻無一人敢反駁。
拓跋力微撫須，踱步於殿前，目光掃過一眾大臣，朗聲說道：“有此策定國安邦，我可養百萬雄師而不廢民間一粒糧食，若後代子孫慈孝勤勉，大業足百年而無憂患。”
“有此良策，甭說獨孤氏和賀蘭氏部族，哪怕是滅了高巨，占領豫州亦是如探囊取物。”青木部大王滿都拉圖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笑而附和。
滿都拉圖揉須來到拓跋力微近前，屈身行禮說道：“二殿下所思甚遠，見識超群，非吾等庸才所能及。大君，是否當記二殿下進言獻策之功。”
“綽兒，連我的老兄弟滿都拉圖大王都替你請功了，若我再不論功行賞，恐怕你要心中怨恨我這個阿耶了。”拓跋力微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滿都拉圖，隨後轉身看向一旁的拓跋綽笑了笑。
“為大君進言獻策乃是臣之本分，微臣斷不敢向大君邀功。”拓跋綽毫不思索，跪地推辭道。
“不驕不爭，謙恭有度，我心甚慰。”
拓跋力微扶起拓跋綽，上下多看了兩眼，滿意地點點頭，“先前限你三日之期呈遞良策，否則以死罪論處，阿耶對你太過嚴苛了，綽兒你不會怨恨阿耶吧？”
“微臣不敢！”拓跋綽當即跪地叩首。
拓跋力微再次扶起拓跋綽，轉身上了寶座坐下，正聲說道：“拓跋綽上前聽封，拓跋綽獻策有功，功在王圖大業，賞黃金萬兩，食邑三千戶，加封昭賢親王。”
“微臣拜謝君恩！”拓跋綽喜上眉梢，感激涕零，三拜叩首。
“大君不可啊！”
見拓跋綽加封親王，阿木爾臉色一變，當即勸阻，他說：“大君，自古以來，王子唯有帶領麾下部族離開王庭，前往外域開疆拓土，才可加封親王。二殿下雖有功於社稷，卻也不足以封王啊，大君三思啊！”
阿木爾此言一出，群臣響應，勸阻拓跋力微取消對拓跋綽的加封。
拓跋沙汗看向拓跋綽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先來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四弟拓跋昇與他爭搶世子之位，如今拓跋綽又加封親王，而他大哥卻依舊隻是一個區區都統長，實是教他顏麵掃地。
一個親王的封號，拓跋沙汗還不放在眼裏，然而大君此番作為卻是透露出對拓跋綽的青睞，而拓跋綽也絲毫不掩心中的喜悅。拓跋沙汗清楚，朝議過後，必將有不少大臣倒向拓跋綽，若是拓跋綽有意爭奪世子之位，他又將多一勁敵。
好你個拓跋綽，我當真是看錯了你！
果不其然，拓跋沙汗正腹誹時，不少大臣開始倒向拓跋綽，與擁護拓跋沙汗的勢力激辯，尤以青木部滿都拉圖為首最為激烈。
“夠了！我是大君，難道加封一個親王，還需要你們點頭嗎？這事就這麽定下了，誰敢再勸，便以死罪論處！”大君冷言怒叱，力排眾議，眾臣懼而閉口不爭。
“滿都拉圖，我記得你的大兒子阿德蘇在都城已有十餘載了吧？”拓跋力微問。
“承蒙大君厚愛，阿德蘇在都城已有十五載。”
“現任何職？”拓跋力微挑眉問道。
“犬子不才，天資駑鈍，隻懂得與一眾狐朋吃酒耍樂。”
“哦。狼崽子不經磨練，如何能成為驍勇的狼王。正好都城太守的缺還空著，便讓阿德蘇去鍛煉鍛煉吧。”
“多謝大君。”
阿木爾和眾臣欲反對，卻想到拓跋力微方才的怒叱，隻好又退了回去。呼倫泰瞟了一眼青木部那些誌得意滿的官員，淡然一笑，便又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