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白部的陰謀(下)
阿醜跨馬自東而來,瞧見科爾多放出鷹隼,當即騰空一躍,百石的牛角弓被拉成滿月,三刃鉤鐮箭連珠射出。
隻聽嗖嗖嗖數聲,兩支三刃鉤鐮箭封住鷹隼前後去路,第三支箭正中鷹隼的一隻羽翼。
鷹隼尖銳嘶鳴,墜向地麵。
科爾多未曾料到拓跋昇還有幫手,鷹隼腳上纏著的乃是軍事要密,不能落到他人手中,這剛去十餘丈遠又折返回來。
阿醜單臂抓著馬鞍,下身將鷹隼擒與掌中,剛坐回馬鞍之上,隻感覺一道強烈的威勢襲來,定睛一瞧,科爾多的長槍刺將過來。
“狗賊,受死!”
長槍仿若毒蛇直取阿醜中路,阿醜絲毫不懼,指間多出一枚飛鏢擦著槍身而過,一陣金屬嘶磨的脆鳴,長槍攻勢受阻,阿醜側身避開了科爾多的致命一槍,旋即抽出短刀迎戰科爾多。
科爾多麵目猙獰,拓跋昇尚且讓科爾多忌憚三分,但是阿醜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扈從,科爾多卻不放在眼裏。死在他槍下的勇士何止百千,像阿醜這等小角色不過是一直待在的羔羊而已。
“能死在本座槍下,你小子算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科爾多蔑視了一眼阿醜手中的短刀,低吼一聲,舉槍衝向阿醜,在他的身後仿佛是一片血海,濃烈的煞氣壓向阿醜。
對於一個勇士而言,親手斬殺敵將,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阿醜也不例外。
自打習武以來,阿醜渴望一場用血來證明自己的決鬥。
阿醜咧開嘴冷笑,眼中浮現出熾熱的光芒,這一戰他期待許久。
俗話說,兵器一寸長一寸強。
短刀對長槍,阿醜已經處於劣勢,科爾多又是久經沙場的將軍,攻向阿醜的每一招都非常幹淨利落,招招致命。
僅是數個回合的交鋒,阿醜已然落於下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鮮血染紅他一身的粗布麻衣,然而他的戰意卻升到了頂點。
阿醜眼中的炙熱令科爾多感到詫異,畢竟他也擁有過。
曾幾何時,寂寂無名的科爾多為了證明是白部的勇士,眼中也燃燒著一樣火光。
對於阿醜像瘋子一樣戰鬥的方式,科爾多心中多少有幾分賞識,然而事態緊急,他沒有時間跟一個小輩在此纏鬥,在此傷春悲秋。
沙場上,他從不會給敵人半點喘息的機會。
趁著阿醜調整呼吸的間隙,長槍再度朝著阿醜掃去。
阿醜仰身躲避,長槍貼著他的麵門掃過,正待他起身之時,科爾多扭身掄槍。
但聽“嘭”的一聲,長槍掄在了馬的後腰,阿醜身下的駿馬一身慘痛的嘶鳴,倒下。
阿醜倒吸一口涼氣,甩手將一柄短刀投擲出去,隨即身子就地連滾數番,嘔出一口鮮血。
短刀沒進戰馬的腹部,科爾多身子一晃,一掌拍向馬背,整個人騰空而起。
眼看著愛駒奄奄一息,科爾多憤怒難遏,爆嗬一聲,舉槍飛速朝著阿醜刺去。
“狗雜種,你敢傷我愛駒,納命來!”
阿醜將身上僅剩的兩枚飛鏢打出,身子就地前滾,像是一隻靈活的兔子,手中的短刃寒芒隱現。
鐺鐺兩聲,長槍帶起一陣勁風將飛鏢擊落,科爾多大步一躍,長槍刺向攻來的阿醜。
阿醜雙臂發力,身軀騰空翻轉,短刀帶起一圈圈寒芒,直取科爾多的麵門。
科爾多早就料到阿醜會有此招,長槍上撩,嘭的一聲,一槍打在阿醜的腰上。
阿醜噴出一口鮮血,單手緊攥著槍身,落地之時,用力向後拉扯,然而科爾多卻像是一座大山,紋絲不動。
“也許再有幾年你會成為真正的勇士,可惜你遇到了我,受死吧!”
科爾多露出了駭人的笑容,脖子上青筋暴起,低吼一聲,長槍連帶著阿醜被掄起,又重重砸向地麵。
阿醜雙目充血,狠狠地盯著科爾多,他不甘心。
他不敢甘心第一場與敵軍的交鋒就這麽敗了,他不甘心自己的人生還未改變,就這麽告終了。
然而實力差距擺在眼前,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鋒利的長槍已然朝著阿醜的胸膛刺去,眨眼之間阿醜將與這片充滿未知的土地告別。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戰刀攜赫然威勢飛來,刀身吞吐著強勁的氣流。
那一刹,阿醜仿佛看見了白日焰火,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科爾多被戰刀帶來的勁道震得後退數步,手中的長槍震顫,嗡嗡作響,撕裂的虎口儼然見了紅。
科爾多帶來的將士都是白部最龍精虎猛的勇士,各個身手不凡,在未進入血怒的情況下,拓跋昇憑借一己之力連斬近百好手,著手廢了幾把子力氣。
眼看阿醜將要死於科爾多的槍下,將拓跋力微的刀擲出後,便催起全身的太陰真氣,身法迅捷異常,不似騰雲,卻也有淩空之象,數十丈距離卻也咫尺。
科爾多臉色驟變,不再戀戰,抄起鷹隼叫上的竹筒,瞪了阿醜一眼,留下一句“下次必取你狗命”,隨後扔出一枚黑色的泥丸。
阿醜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短刀作飛鏢打出,然而一聲炸響,濃煙滾滾,科爾多卻不見蹤影。
拓跋昇心係阿醜的安慰,隻得放棄追蹤,駐足查看阿醜的傷勢。
“殿下別管我,那人如此看重信箋,必要重要陰謀,殿下快追!”阿醜心急如焚。
“無妨,想替你療傷。”拓跋昇風輕雲淡的笑了笑,隨手拿出酒囊,替阿醜清洗傷口。
“殿下!”阿醜感動,心中更加懊惱。
這時,平原之上傳來一聲叫罵,“狗賊,休走!”
隻見蘇德騎著雪狼,封堵住科爾多的去路,空手接住淩厲的長槍,單臂猛地發力,便將科爾多挑飛,隨即淩空一掃,長槍以千鈞之力掃向科爾多的腹部。
科爾多隻發出一聲痛叫,便墜地昏迷過去。
蘇德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衝著熱河對麵吹出一個嘹亮的勺子,隨後單手提起自己的獵物,驅策雪狼朝著拓跋昇等人行來。
不多時,眾人匯合,阿奴含淚照料著阿醜,紅袖則是靜靜地坐在河邊,不知作何響。
蘇德歎了一口氣,將科爾多的頭按進河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讓科爾多清晰了過來,他瘋狂的掙紮著,蘇德卻是無動於衷,直到科爾多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小時,他這才將科爾多從河水中提了出來。
科爾多用盡渾身的力氣,貪婪地呼吸著微涼的空氣。
阿醜在阿奴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他咬緊牙關,將插進可多小腿上的短刀拔了出來,冷冷地說:“我叫阿醜,記住這個名字,我會打敗你的。”
“想打敗我,下輩子吧。”科爾多自知被擒,逃生的機會渺茫,也不怕激怒拓跋昇等人,他沙啞的聲音嘲笑著阿醜。
阿醜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說什麽,走出了人群。
在原上,任何一個出身低賤的人,除了卑微地跪著,想要獲得榮耀別無他法,隻有血才能贏得他人的尊重。這種尊卑之分就如同魔咒一樣跟隨著每一個人,也同樣困擾著拓跋昇。為此,他也隻能用血來打破這個魔咒,讓跪著的人重新站起來。
阿醜天生要強,這樣的一場失敗,他很難接受。
然而阿醜並不知道,他早已贏得眾人大家的尊重。拓跋昇不忍阿醜鑽牛角尖,於是安慰道:“阿醜,勝敗乃兵家常事,敗給白部左將軍,不丟人。”
“沒有小爺,這個狗屁將軍也逃不掉。阿醜,你的刀很鋒利!”
蘇德有意激發阿醜的鬥誌,卻說得也是事實。阿醜的刀幾乎全部插進了科爾多的小腿,拖著一條殘腿逃跑,如何能比得過雪狼的速度。
阿醜感動地衝眾人點點頭,呼出一口濁氣。
“科爾多,還真是冤家路窄啊!你可還記得小爺?當年你在盛運賭坊大殺四方,那是何等的囂張跋扈。多年不見,你怎麽混得連狗都不如了?”
蘇德臉色陰沉,手指撚著科爾多的傷口,科爾多吃痛呼叫,聲音越大,蘇德越是興奮。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賭錢賭得褲子都當了,光屁股的呼倫家的小雜種。怎嘛,你想跟老子算當年扒你褲子的那筆賬,也罷,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你爹!”科爾托啐了一口唾沫,桀桀譏笑。
眾人聞言,噗嗤一笑,便是河邊一言不發的紅袖,這時也是繃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拓跋昇深知蘇德玩世不恭,年幼事多有些荒誕行徑,卻不想他竟然被當眾扒了褲子,連連笑道:“蘇德,沒想到你當年也有如此風光的趣事。”
蘇德老臉一紅,尤其是見紅袖抿嘴偷笑,頓覺得失了顏麵,於是轉臉狠狠地扇了科爾多一記耳光,“好啊,你做初一,小爺就做十五。”
說罷,蘇德掉頭便跑。
新仇舊恨,蘇德不是要算賬麽,他這是要作甚。
眾人正納悶,隻見蘇德取來繩索和精鐵長槍,將科爾多豎在空中,隨後便去解他的要帶。
紅袖率先回過未來,輕聲罵了一句“無恥,流氓”,背過身去,阿醜則是遮住了阿奴的腰間,笑得連連倒吸涼氣。
拓跋昇搖搖頭,卻也並未阻止。
畢竟都是少年,多少有些玩性。
偌大的平原上,隻聽到皮鞭揮舞聲、科爾的辱罵聲。
“小畜生,你敢如此辱我,當年老子真該廢了你!”
“科爾多,你就是一個煮熟的鴨子,除了剩下嘴硬,你還有什麽?”
蘇德鞭子抽的越來越起勁,興奮得無疑複加,科爾多白嫩嫩的屁股,已是皮開肉爛,鮮血橫流。
“科爾多,你若不想再受皮鞭之刑,老實交待,你帶兵來此的目的,阿木爾那老賊在作何圖謀。”
“小畜生,你休想從我嘴裏撬出半個字!”
“不愧是白部左將軍,嘴還真硬!”蘇德衝上熱河冰麵,將整個皮鞭沾上河水,轉身回來時見紅袖有些麵紅,於是跑過去說道:“紅袖姑娘,這些日子苦悶壞了吧,要不你要抽那老狗兩鞭子解解悶?”
“你……”紅袖臉色更紅,見蘇德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再想起地窟中他做的那些事,臉瞬間冷了下來,“滾!”
“得嘞!這種累活還是讓小爺來代勞吧!”
蘇德幹笑,提著濕漉漉的鞭子,跑到科爾多麵前,揚臂照著科爾多的屁股又是一頓猛抽,一邊抽一邊還扯著嗓子唱道:“小爺一鞭抽你個遍體開花,二鞭抽你個七竅生煙,三遍抽你個……”
拓跋昇看著蘇德呼哧帶喘,不禁對科爾多有些佩服。
天寒地凍,穿著棉服手腳都有生寒,更甭提扒光了衣服被沾水的皮鞭抽打,蘇德下手可是一鞭比一鞭狠,科爾多全身沒有一塊好地方,依舊堅守著意誌,不向蘇德透露半個字。
“蘇德,既然他不願開口,那就算了吧。”拓跋昇叫住了蘇德,卻非心中不忍,而是怕科爾多活生生被蘇德給抽死了。
“好吧,既然問不出什麽來,留著也沒什麽用,那就賞給小白他們飽餐一頓吧。”蘇德扔下鞭子,氣喘籲籲,瞧著一旁的三頭雪狼,靈機一動,將科爾多扔到地上。
“你……你要幹什麽!”科爾多蜷縮著身子,麵露驚恐,渾身直打顫。
雪狼倒也配合,露出猙獰凶相,尖牙利嘴,緩緩走來。
科爾多身體和精神在蘇德雙重狠辣的摧殘下,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這時見三頭雪狼意欲分食自己,當即嚇出了哭腔,“別過來,我說,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