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5 楣
「周教授,放一管筆是為什麼。」韓處長問道。
「枚乘在七發里說,陽氣見於眉宇之間。這裡,眉通門楣的楣。「
手術室里的人們木然看著一台怪異的手術,術者和助手的兩隻手在患者腹腔里不知道叨咕著什麼。
而術者聊天的內容自己根本聽不懂,就算是有周從文的解釋,也聽的雲里霧裡。
一般來講,手術室里最常見的是開車,車速和術者的風騷程度有關。
比如說周從文,現在在醫大二院里,已經有了老流氓的稱號。
周從文開車從來不低俗、庸俗、媚俗,但每每都能被人說很久。
而黃老卻不一樣,開口就是枚乘,開口就是七發。
這是什麼沒人知道。
只有周從文能跟得上黃老的思路,一點都不陌生。
「老闆,還說不是封建迷信。「周從文笑道,「古代科舉的書生都會在門前豎一根旗杆,叫楣。要是中了,旗杆就一直豎著。要是沒中,旗杆就放倒。所以倒霉倒霉,溯源的話就是一個諧音梗。「
「也是為了討一個好彩頭。」黃老淡淡說道,「陽氣旺盛,總歸是好的。「
眾人聽周從文的解釋,瞪大了眼睛。
倒霉是這麼回事?假的吧!
周從文這貨順口胡說的本事也是不小,比如說他用理論解釋吃屎的那次
還真就有人信了這個老流氓,回想起來的確是腦子進了水。
但這次周從文說的似乎是真的,最起碼黃老沒有反駁,也沒有質疑。
為了討一個好彩頭這話說得。
似乎也對,醫生們最想要的就是好運氣。
「其實做手術,還不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不能用患者練刀,要練的話下去練,差不多了再上。周從文,你最近怎麼樣。「
「老闆,不是說了么,我蒙著眼睛都能磨雞蛋。」周從文笑道,「水平很高,而且每天勤勉練功,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也沒什麼錯。「
「嗯,天賦決定了下限,勤勉決定上限。「
「老闆,您說反了。」周從文糾正道。
「我說的是那些懶人。」黃老道,「有人的天賦是真好,但就是不肯努力。」
「得了懶癌?」周從文笑道。
黃老難得的怔了一下,但只有不到1秒,隨即眯了一下眼睛,「還別說,你這個描述是對的。只是懶癌是好事,可現實中的懶癌卻是壞事。」
「黃老,啥是懶癌?」器械護士看的快睡著了,耳朵里聽的也不是跑火車,想說句話都插不進嘴。逮到一個似乎和醫學有點關係的話題,便馬上問道。
「在醫學上,周從文說的懶癌應該指的是腫瘤生長緩慢、侵襲性弱,這樣的腫瘤一般危險性低。」黃老道,「要是引申一下,犯懶成癌,一輩子都好不了,大約是這個意思,對吧。
「老闆,英明。」周從文也就是沒有手,要不然拇指早都豎了起來。
「你天賦好,但還是要勤勉。要知道生也有涯但學無涯。」
「老闆,知道啦。」周從文嘿嘿一笑,「我考您一個問題。「
「說么。」
「一樣的失血性休克,男女的生存幾率是多少。「
"!!!"
「!!!
四周一片錯愕的驚嘆號冒起來。
大家都知道女性因為生理期的存在造血功能會好一點,但落實在失血性休克上,這種具體而微的差別誰都不知道。
「男性失血1/3就很難救回來,即便是輸血及時,術后d1c的比例也達到了38.52%。」黃老張口就來,「女性要失血1/2左右,才會出現類似的比例。「
「厲害,老闆!」周從文由衷的說道。
「最基本的常識。」黃老毫不在意,淡淡說道。
他半隻胳膊都伸到患者的腹腔里,嘴上閑聊著,但誰都看不到黃老到底在患者的肚子里捅咕著什麼。
最基本常識.
耿主任覺得黃老在罵人,可他又說不出來黃老到底罵了什麼。
失血性休克的患者見多了,可耿主任卻從來都沒想過這麼多。男女有別么?在失血性休克的搶救上也有區別?
耿主任的眼睛開始有些黯淡,本來拉足了架勢要看看黃老是怎麼做手術的,可事到臨頭自己佔據了最好的位置卻根本看不見黃老和周從文的頓性分離。
這都不算,黃老在手術台上說的話自己都聽不懂。
還有天理么!
「行了。」黃老把手抽出來,周從文也抽出手,卻在第一時間拿了一塊干紗布遞給自家老闆。
黃老用干紗布擦拭手上的腹腔內分泌液和淡淡的血絲。
「黏連的腸道基本已經松解開了,看顏色沒什麼事兒。」黃老道,「你們來試一下,然後我要切腸道取異物。」
完事了?
完事了!
竟然這麼快耿主任失神的眼睛瞪大,一臉茫然。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門楣,彷彿上面放了一管筆,手術間里陽氣大盛。
門楣上的時鐘剛剛走過了13分鐘,連一刻鐘都不到。
這麼短的時間,手術最難的點竟然做完了!
「刷手,來看一下。」周從文要了溫鹽水紗布覆蓋腸管后說道。
心胸外科的醫生一窩蜂的去刷手,他們完全不知道黃老和周從文要自己上來看一眼是最什麼。
但這是黃老的意思,也沒人反駁。
沈浪一馬當先,他刷完手、消完毒,穿上無菌手術衣站到二助的位置上。
「沈浪,病好了之後有沒有什麼精神癥狀?」黃老問道。
「有。」沈浪如實的回答,「黃老,我總是夢到從文給我講他的故事,好像他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周從文猛然有一個念頭一把沈浪的嘴給縫上。雙七,八字縫合,然後再來幾個加強針,打死結。
「胡鬧。」黃老拿著沈浪的手,伸到腹腔里,「別用力,感受一下周邊腸管和腹膜之間的黏連。「
「有彈性,黃老您是怎麼遊離的?」沈浪問道。
「這種彈性一定要記好。」黃老道,「不同患者的組織承受度是有不同的,你摸一次后算是有了一點點的經驗。
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患者,開胸后胸膜黏連,你逐漸遊離分解黏連,會想到現在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