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格外恐懼未知
“抱歉我來得早了些。因為還有別的事,排不出其他時間。”周北明道。
黃彩虹趕緊讓身。
周先生一進門,就忍不住四下環顧,臉上漾著驚喜:“你打掃的?完全變了樣!這樣一看,這裏似乎還住得。”
黃彩虹暗想:這裏當然住得,一百四五十個平方米呢。
“下午會有人上門更換窗簾,麻煩你若外出,記得門上貼上你的聯係方式。哦,這是合同。”
合同猝不及防擺在黃彩虹麵前。
黃彩虹心狠狠抽搐一下,壯膽拿起。
出乎意料,合同簡潔,不像出自律師之手。
勞務合同寥寥幾行,規定合同存續期間,前三個月,甲方每月支付她一萬元稅後款,三個月之後,甲方每月支付她一萬五千元稅後款。乙方需按約定,不得以任何理由中止合同,除非甲方主動解聘她。
居然沒有補充條款。
黃彩虹心兒怦怦跳。稅後!!
“這裏簽字的人是我,不是實際的陪護對象。她……不方便簽字,還請你理解。”
黃彩虹點頭。兒子代老媽簽字,她能理解。
躬身填寫個人信息:身份證,開戶行,銀行卡。幾分鍾後,黃彩虹將填寫好的合同推給周先生。
周先生匆匆瀏覽黃彩虹填寫的信息,很明顯,他的注意力並不在合同上。
她填寫合同時,他踱步去陽台,推推窗戶,像在查看能否關牢。他摸摸牆壁,好像在檢查白牆有沒有掉顆粒粉塵。他推拉櫃子門和抽屜,他打開水龍頭試水溫……
情商並不充分發達的黃彩虹,也能看明白,周先生有多愛將要入住的人!他想給她提供一個盡可能舒適、完善的生活環境。
“很好,我會按時支付你薪水。這一條,‘你不得以任何理由中止陪護’,才是我簽合同的原因。她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不喜歡身邊總換人,總出現陌生麵孔。”周先生指著勞務合同的其中一條道。
他的手骨節分明,頎長遒勁。
“她有您真幸福。”
周先生微微一笑,淺淺酒窩晃了黃彩虹一眼。
“備用鑰匙?”
“在這兒。”
周北明收起備用鑰匙和勞務合同,轉身就離開了。從來到走,不過十分鍾。走之前,似乎多看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早餐。
他雖然步履安穩,黃彩虹依舊覺得他行跡匆匆。像是有什麽事情急著要辦。
這也不奇怪,搬家不是鬧著玩,家什打包整理,看著不難,做起來繁瑣細碎。
黃彩虹默默收了遐想,落坐吃早餐。
合同就在餐桌邊上。黃彩虹邊吃早餐,邊瞄合同。
這個超脫常規的合同,越看越心裏沒底。
她忍不住想跟陳麗娟發消息,詢問陳麗娟的看法。也就是想到陳麗娟此番回家,肩負著跟大哥大嫂談判怎樣給父親養老的重任,才沒敢騷擾她。
她倒是“認識”從事律師行業的人,隻是,如果負能量超強的陳亦楠位列她想遠離的人前五,那個從事律師行業的人,當之無愧排第一。
如您所想,排位第一的人,是她前夫。
算了,美好的一不值得浪費毫秒在人渣人身上。等吃過早飯,還是繼續未競的保潔事業吧。
下午三點,裝新窗簾的人走後,黃彩虹將客廳裏新綠一般的帶銀線紗窗簾拉上,室內泛著淺淺的綠意,平白感覺清新不少。
臥室裏的窗簾也全換了新的,隻是布料厚些、顏色深些。
換下來的米色窗紗及咖啡色窗簾,黃彩虹拿去洗後,曬幹,與那塊蓋沙發的灰布單一並裝進了塑料袋收了起來。雖然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用。
瑣瑣碎碎,又忙了一。
明,將是雇主入住的日子。
這晚上,黃彩虹失眠了。
她躺在新到的席夢思床上,輾轉反側,睡意縹緲難逐。
自從經曆了醫院剜心痛事以後,除在陳麗娟那裏睡過一場大酣覺外,初回路家的那幾,她的睡眠狀況極差,經常處於淺睡狀態,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來。
實在倦怠難熬的夜裏,才會因為疲倦深睡一回。
一直到一周後,內心的淋漓傷口結了痂,她的睡眠才重新有所好轉。
然而今晚,心裏莫名忐忑起來。不出的緊張感,籠罩住了她。那句“不得以任何理由中止對甲方的陪護”,在她心裏生根發芽,結出疑慮的果子。
她疑心周先生的媽媽不好相處,因而心生忐忑。
人人都恐懼未知。
黃彩虹尤甚。
回想這一個多月的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生活不好過。一切仰仗女主人。陳亦楠不是剛給她過她教訓嗎?即使提供勤奮工作,也難換來等價的尊重。一位不好相處的女主人,無異於一場醒不來的夢魘。
夜半醒著,是件恐怖的事。
周圍不同白的喧鬧,安靜得詭異。
思緒在安靜中四散開來,明明隻有一個她,腦子裏卻生出不同的畫麵,甚至不同的聲音。時間上完全搭不在一起的人和事,在寂靜的夜裏,忽然會了麵,還交織得頗融洽。
她一邊覺得自己杞人憂很可笑,一邊覺得無從控製自己很無奈。
思緒脫離了她,自己做主,翻江倒海。
仗著曾經當過幾學心理學的人的女朋友,陳麗娟曾分析,她之所以格外恐懼未知,是因為自身沒有安全感,還煞有介事推薦她常年穿紅色內衣褲。
本來她還將信將疑,聽完陳麗娟的推薦後,幹脆放棄相信。
她不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雖然她從沒有在雙親身邊長大。
記憶裏,奶奶將她嗬護得很好。除了沒有爸爸媽媽,她跟周圍的夥伴沒什麽不一樣。
在她看來,她之所以恐懼未知,隻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七年前,她失去了她唯一的至親,她的奶奶。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收到奶奶病危電話的那一刻,明明是晴,她卻覺得入眼的全是霹靂。烈日不再耀眼,什麽都蒙上灰蒙蒙的霧氣。
她跌跌撞撞跑回寢室收拾回家的行李,腦海裏一遍遍閃過的,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她徹底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