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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小定

  時間流轉,一眨眼便是定的日子。


  就算張氏對這個長女不上心,但楚風耀也容不得楚國公府的顏麵有損,張氏隻能強顏歡笑地布置府邸。


  因為是皇帝賜婚,加上豫王府太妃病重,也無人能操持,所以內務府也派了人來幫忙。


  定禮的衣裳是出自柳絲之手,楚畫梁動了動剪刀意思了一下就罷了。至於香囊……唐墨繡出來的東西被金盞評價為毫無靈氣,但勝在針腳細密,隻看手工的確極為精湛,隻是縫製的時候稍微有點歪。


  楚畫梁表示很無辜,她是真的不會啊,能做出個香囊的樣子來就不錯了。


  直到定禮的前一晚上,才算是一切布置妥當。


  楚畫梁坐在青蕪院的涼亭裏,撒著魚食喂荷塘裏的鯉魚,看看空,臉色有些凝重。


  “真是的,這就是欽監算出來的好日子。”搖光端了降暑的冰鎮酸梅湯過來,一邊抱怨道。


  夜色下,依舊可見烏雲翻滾,空氣又濕又悶,不見一絲風,荷塘邊上的蛙鳴聲吵人清夢。怎麽看都是要下暴雨的樣子,也不知道明一早能不能放晴呢。


  “有些事,老爺也是有感覺的。”楚畫梁道。


  “姐什麽呀?”搖光茫然。


  楚畫梁搖了搖頭,有了聽風閣,她這裏有些消息知道得比朝廷還快。


  當然,謝玉棠也不是所有事都告訴她,不僅沒意思,更沒意義。他隻是讓人將處理過的,和楚畫梁有關係的消息都抄了一份給她,或者是哪裏發生了什麽特別奇葩的事,讓玉台當笑話講給她聽。


  即便這樣,楚畫梁也可以被稱為消息靈通了。


  明的定禮,怕是完不成了。


  “姐,快要下雨了,還是進屋吧。”搖光道。


  楚畫梁慢慢一口口喝掉酸梅湯,將空碗放在石桌上,起身道,“去書房,我要寫點字。”


  “是。”搖光答應道。


  而此刻,京城之外五十裏處,一隊兩百人左右,白衣白幡的隊伍緩緩而行,一股沉重的哀傷散開來,所過之處鳥雀不聞,一片肅穆。


  “少湮,這氣怕是要下暴雨,趕夜路不妥。”副將薑黎提醒道。


  風少湮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一隻手扶著烏黑的棺木,冷聲道:“我記得前麵有座廢棄的山神廟,先避一避,無論如何不能讓王爺的靈柩被淋到,這七月裏的暴雨頂多一兩個時辰就會停,趕得及明一早進城。”


  “是。”薑黎答應一聲,下去傳達了命令,隊伍稍稍偏離了官道。


  隱隱的,雲層中傳來悶雷聲,低低地敲擊在心坎上。


  果然,剛剛把棺木在山神廟正殿安置妥當,隻見一道雪亮的閃電撕裂了漆黑的夜空,隨之而來的是瓢潑大雨。


  山神廟不大,還有一半建築因為年久失修而漏雨,整支隊伍想要一起進來避雨顯然不可能,然而,盡管站在暴雨中衝刷,所有的士卒都紋絲不動,挺直的背脊像是一杆杆永不折斷的標槍。


  “好大的雨。”安排好崗哨後走進正殿的薑黎甩了甩一身的水。


  “明進了京城才是開始。”風少湮沉聲道。


  他雖然年輕,但自幼就跟著父兄征戰,要從軍的年份,大概比一些老兵都長,尤其這次扶靈返京前,父親風傳鳴的叮囑一字一句言猶在耳。


  豫王殉國,聽起來好像是塌了一樣的憾事,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慕容春秋的死,是因為兵敗!

  他不禁賠上了自己和長子的性命,五萬大軍,更甚者,搭上了北疆軍幾十年心血維持的大好局麵!

  葫蘆口一敗,北疆軍騎兵折損過半,僅剩的步卒守成有餘,攻擊不足,東陵北境,雁門關以外,如今幾乎全部暴露在北狄的鐵蹄之下。若是慕容春秋還在,迎來的恐怕就是皇帝雷霆震怒的聖旨。然而,他死了,連世子一起。皇帝就算想找個問罪的人都沒了,總不能發落整個北疆軍。


  所以,他按照父親的密囑,一路緩行造勢,發動百姓哀悼,細數慕容春秋生前的赫赫功績,就是為了確保皇帝不會再翻舊賬,讓豫王九泉之下還要背負戰敗的汙名。


  京中傳來的消息讓他放心之餘,又不免悲哀。


  皇帝冊封二公子為豫王,榮寵有加,顯然是沒有問罪的意思了,然而,那位二公子身體孱弱,就算皇帝賜婚,可真能在最後的時間裏留下子嗣嗎?就算能,可等那個孩子繼承王位,起碼二十年。


  二十年啊,二十萬北疆軍要何去何從?


  再沒有一種無奈比後繼無人更悲哀。


  “你也別太擔心了,就算新任豫王不成,至少北疆還有風副帥在。”薑黎安慰道。


  風少湮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爹用兵打仗是厲害,可最致命的是,他是儒將,坐鎮中央,指揮三軍毫無問題,卻不能自己衝鋒陷陣。有勇猛無敵的豫王在,這樣的副帥輔佐,兩人配合得衣無縫。可如今豫王不在了,沒了最堅固的後盾,一個不能上馬殺敵的元帥如何能令北疆軍那些血海屍山裏殺出來的驕兵悍將信服?


  破敗的山神廟中,一股沉默彌漫開來。而遠遠的,雨聲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向著這邊來的,這麽晚還有人趕路?”薑黎驚訝道。


  “去看看。”風少湮抓起劍大步走到門口。


  夜色,暴雨,能見度非常低,幸好來的兩人兩騎都是白馬,就像是兩盞明燈一樣顯眼。


  “來者何人?”薑黎一聲大喝。


  無法進殿避雨的士卒原本也是盡量站在屋簷之下,見狀長槍舉起齊齊對外,盡管隻有百餘人,但揮手間就散布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豫王府,慕容箏。”清晰的聲音穿過暴雨,遠遠地送了過來。


  “二公子?”薑黎目瞪口呆。


  風少湮卻沒有放鬆警惕,隻是讓士兵稍稍抬起槍尖以示善意,揚聲道:“有何為證?”


  世人皆知,豫王次子病弱,絕無可能在如此暴風雨中策馬而如履平地,尤其剛剛通名的時候,這個距離,如此風雨中聲音凝而不散,仿佛在耳邊響起,反正他自問是再過十年也做不到。


  這樣的高手,他他是病得快要死的慕容箏?別鬧了。


  白馬緩緩減速,到大門口停下,馬上的騎士一躍而下,走進屋簷避雨處後,順勢摘下鬥笠。


  “真是二公子!”風少湮震驚。


  “許久不見了,少湮。”慕容箏點點頭。


  “二公子,快進來。”風少湮回過神來,連忙將他們讓進來,關上殘破的大門,好歹也能稍稍擋一下風雨。


  走進殿內,慕容箏和身後的破軍才脫掉蓑衣。


  不過,如此暴雨中,鬥笠蓑衣其實也不管什麽用,兩人一身素白衣裳也濕了大半。


  風少湮趕緊命人生火取暖,一邊問道:“二公子連夜來此,是為了……”


  “身為人子,總該親迎父王遺骨回家。”慕容箏淡淡地道。


  風少湮沉默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年前,風傳鳴奉慕容春秋之命回京述職,帶上了兩個兒子,風少湮也是在那時與慕容箏見過一麵。


  一個是初入軍營的少年親衛,一個是臥病在床的纖弱公子。


  誰也沒想到,再見時會是這般情景。


  “二公子的身體好些了?”風少湮遲疑著問道。


  “武功是一直在練的,隻是從前身體不好,也用不出來。”慕容箏知道他的疑惑,避重就輕地道,“最近遇見一位神醫,紮針之後大有好轉。”


  “那真是太好了!”風少湮喜道。


  無論如何,慕容箏若是能痊愈,就算不能和父兄一樣上戰場,可隻要他活著,就是北疆軍的一顆定心丸。


  “對了,明,不是二公子和幽蘭郡主的定禮嗎?”薑黎忽然道。


  “是啊。”風少湮也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慕容箏。


  “我托了曲老爺子替我去楚國公府。”慕容箏苦笑了一下道,“郡主深明大義,想必不會怪我未能親至。”


  風少湮不禁動容,曲家的老爺子曲騰雲今年都八十高齡了,十五年前辭官後就一直在家著書立,他的兒子是當朝大學士,幾個孫子也個個有出息——除了末孫曲長卿。可以,在東陵的文壇,除了帝師謝家,就是曲家了。能把這位老爺子請出來,絕不辱沒楚國公府。


  然而,他還是微微歎了口氣。


  不辱沒又如何,對一個女子來,出嫁就是人生第一大事,而夫婿連定禮都不到場,縱然理智上知道情有可原,也不能責怪,但感情上如何能不怨懟。至於慕容箏的深明大義,他聽過就算。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指婚,不吵不鬧顧全大局,就已經挺深明大義了,一個養在深閨的名門千金,如何還能要求她更多。


  “轟隆~”隨著一聲悶雷,雨勢更大,兩扇門板在狂風的肆虐下發出悲鳴,眼看就快散架了。


  破軍皺了皺眉,走上前去,雙手按上門板,“呯”的一下將要倒下的門板重新按了回去。


  “好力氣!”薑黎讚道。


  “少湮,當日的戰況究竟如何?”慕容箏盯著風少湮的眼睛,沉聲問道。


  “今年開春起來,北狄已經多次侵擾雁門關一帶,王爺為了保護百姓春耕,這才決定出兵壓製北狄氣焰,至少也要將其趕至瀾滄江以北。”風少湮舔了舔嘴唇,又往火堆裏加了幾根柴,這才接下去道,“原本,一切順利,大軍和北狄交戰十餘場,無一敗績,直到……”


  著,他的聲音也哽咽起來。


  “不是北狄的詐敗誘敵之際嗎?”慕容箏問道。


  “王爺跟北狄交戰多年,用兵謹慎,從不弄險,雖是追擊,卻也一路派出哨探,確定了北狄不可能再有一支軍隊伏擊,這才追進葫蘆口的。”風少湮斬釘截鐵道。


  “所以,伏擊父王的這一支,未必是北狄軍?”慕容箏道。


  “什麽?”風少湮一呆,下意識地道,“不是北狄,那能是哪裏?南楚和北狄不接壤,無論是經過東陵還是西涼,絕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送一支軍隊過去。西涼怎麽也和我們是同盟,而且雁門關若是失陷,西涼同樣後院起火,毫無益處。”


  “會不會是草原異族?”薑黎插口道。


  “北狄勾結草原異族嗎?所以王爺隻注意到了北狄軍的動向。”風少湮若有所思。


  “一點兒那支軍隊的線索都沒有?”慕容箏不死心地問道。


  “後軍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風少湮閉了閉眼,澀聲道。


  “二公子,實在是……少湮他兄長也在世子麾下。”薑黎輕歎道。


  “少泱兄他……”慕容箏驚訝道。


  “家兄總算幸運,還找到了屍首,隻是世子……”風少湮眼眶微紅,咬牙道,“父親也,王爺遇襲這件事看似簡單清楚,實際上撲朔迷離,背後有一個大陰謀存在。”


  慕容箏同樣按了按他的肩膀,相視無言。


  許久,外頭風雨的聲息漸漸平靜下來,變成了淅淅瀝瀝的雨。


  破軍放開大門,沉默地坐到慕容箏身邊。


  風少湮和薑黎分頭去安排士兵分批休息烤幹濕衣。


  “王爺,聽風閣……”破軍低低地道。


  “不行,他們不能做。”慕容箏立即搖頭。


  不涉及軍國朝政,這是各國能容許聽風閣這類江湖組織存在的底線,就如同門也絕不接手刺殺朝廷官員的單子一樣。


  一支軍隊出沒這麽大的動靜,聽風閣未必查不到,但他們絕不會去查,即便不心知道了什麽蛛絲馬跡也會爛在肚子裏的。


  破軍歎了口氣,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

  清晨,盡管暴雨停了,但空依舊陰沉沉的。明明是七月盛夏,風裏竟然帶著一絲涼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忠魂不散。


  先豫王靈柩歸朝,北城門暫時封城,不允許百姓進出,不過這個時代對於保家衛國的英雄,百姓總是感念的,不但沒有不滿,還有不少人自發地等在街道兩側送行。


  慕容箏一身白衣走在最前麵,身後是風少湮和薑黎,整支軍隊一色的白,襯得那口黑色的棺木格外刺眼。


  豫王府的靈堂早就布置好,棺木入堂,靈牌歸位。


  太妃帶著前世子妃和女兒、孫女披麻戴孝哭靈,整座府邸壓抑的氣氛比發喪那日更甚。


  皇帝派了內侍前來吊唁,各家府邸自然不會落後,除了楚國公府——今是幽蘭郡主的定禮,楚國公府按理不能上門。


  當然,賓客無不多看幾眼一臉沉痛的慕容箏。


  偏偏這一日豫王靈柩返京,真不知道風少湮是不是故意的,也就是幽蘭郡主倒黴,要嫁個病秧子當寡婦不,好好一個婚禮都一波三折。


  話回來,就算一切順利,可百日熱孝成婚,本也不可能辦得有多熱鬧奢華。


  “王爺。”破軍湊過來,輕聲道,“玉衡來了。”


  慕容箏一怔,玉衡如今跟著楚畫梁,沒事不會回來,何況從正門通報,那隻能是楚畫梁派他來的了。


  那是他喜歡的女子,然而,他並不覺得那個能出豫王是英雄的女子真會因為他缺席定禮而生氣。


  “見過王爺。”一身素衣的玉衡是侍衛打扮,手裏捧著兩個卷軸,恭敬地道,“郡主有命,讓屬下送來挽聯。”


  “她……有心了。”慕容箏點點頭,示意他自去掛起來。


  “是。”玉衡應道。


  慕容箏抬頭看著靈位,默默地道:“父親,那是你的兒媳婦,雖然此刻成婚倉促,但孩兒既然認定了她,那就是她了。”


  “啊!”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陣驚呼。


  慕容箏猛一回頭,隻見玉衡掛上去的第二幅卷軸正傾瀉而下。


  兩幅字拚在一起,字跡明明是女子特有的婉約清麗,但一勾一畫中偏偏風骨自成,一股淩厲磅礴的氣勢撲麵而來。


  字,上佳,但也不是最好,隻勝在氣勢,但和文拚在一起,就成了絕響。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風少湮看著那兩排龍飛鳳舞的字,不禁濕潤了眼眶。


  是他錯了。能寫出這樣字句的女子,又豈會家子氣計較定禮上夫君缺席?

  再看看棺木邊上哭得雙目紅腫,楚楚可憐的前世子妃,他又不禁歎息。


  真是可惜了,若是二公子身體健康,能有世子一半英明睿智,再有這樣一位妻子輔佐,不定真能擔起王爺留下的重擔。


  ·

  楚國公府。


  定禮本就隻是兩府之事,加上文武百官都在豫王府吊唁,楚國公府就更顯得冷冷清清了。


  幸虧來的是曲老爺子,楚風耀才能勉強堆起笑容,但心裏也把北疆的兵將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早不晚剛好這一把棺材送回來,這是故意的吧?


  下馬威?若不是皇帝賜婚,當他楚國公府就很想結這門親事麽。


  一個注定活不長的女婿,一座注定後繼無人的王府,於他的仕途有多大好處?


  定禮的流程走得飛快,曲老爺子也是看在已故的慕容春秋份上才來走的這一趟,本人對楚風耀也沒什麽好感,兩人是兩看生厭,交換了定禮,連茶都沒喝完一杯酒直接走人了。


  楚畫梁也沒在意,按捺下了忿忿不平的屬下,氣定神閑地回房去了。


  橫豎她嫁的既不是楚國公也不是曲老爺子,管她什麽事?也就是古代這麽麻煩,要按她的意思,一個婚禮不就完了!

  “姐。”玉台跟了進來,還有一個甩不掉的牛皮糖唐墨。


  不過唐墨隻要楚畫梁在他的視線裏就會很安靜,楚畫梁漸漸也就習慣了旁邊多一個人的存在,除了睡覺沐浴換衣服之類的私密事之外,任由他在屋裏隨便找個角落呆著。


  “怎麽,有什麽消息嗎?”楚畫梁隨口問道。


  金盞管著她院子裏的大事務,非常忙,所以聽風閣那邊一直是玉台聯係的。


  “三公子,伏擊豫王的,未必是北狄軍。”玉台輕聲道。


  “什麽?”楚畫梁臉色一變,“他去查了?”


  “聽風閣剛好有人在那邊,隻是順便。”玉台道。


  “不行,讓他馬上收手,這件事無論真相如何,不是我們能碰的。”楚畫梁一把抓住她的手,急促地道,“馬上傳信……不,你親自去一趟,去告訴溫大哥。”


  謝玉棠桀驁不馴,也許不讓他幹的事,他偏要幹,但溫雪浪就不一樣了。這世上大概也就是溫雪浪的話,他才不得不聽從。


  “姐放心,奴婢這就去。”玉台原也沒想過這事會有多嚴重,隻是被楚畫梁的語氣驚到了,趕緊去辦事。


  楚畫梁歎了口氣。


  她知道謝玉棠是好意,然而,這個險真的不能冒。她自己也曾在道上多年,深知一個道理:無論什麽時候,千萬不要去挑戰朝廷的底線!


  ------題外話------


  今這章太沉重了,我寫得很壓抑,就這麽多吧,明還是轉換一下輕鬆的。


  PS: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出自***《七絕·改詩贈父親》,原文:


  孩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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