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春風不度雁門關
雁門關。
是關隘,其實雁門是東陵十三州最北的幽州的治所雁門郡,也是北方第一大郡。雁門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關外就是連綿千裏的赤練山脈,隻有一條大路直通雁門,可以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地,阻斷了北狄兵馬南下的道路。
慕容春秋鎮守雁門三十年,最後也是從雁門關北上追擊,這才在赤練山中中了埋伏全軍覆沒。
“那就是雁門了。”慕容箏騎著馬,靠在馬車邊上話。
這次出行北上雁門,豫王府並沒有像是沐千華那樣帶著親軍,反而就帶了兩百侍衛,其中有十幾人是北鬥七煞的暗衛。加上風少湮和薑黎的那支扶靈回京的隊也同行返回雁門。然後慕容箏以需要幫助處理文書為由,找了曲學士家的公子曲長卿做了長史。豫王妃楚畫梁帶的人更少,就貼身的金盞玉台搖光玉衡,以及唐墨。柳絲被留下看守京城的豫王府了,畢竟楚畫梁考慮著這姑娘膽子,又嬌嬌弱弱的,到了前線不知道會遇見什麽事,反正也要人留守,就留下她了。
相比之下,倒是行禮足足裝了十幾車。因為帶著女眷,眾人也沒太過驚訝,頂多背後幾句豫王妃嬌氣,但絕對沒人想到慕容箏和楚畫梁居然將整個豫王府能動用對的財富連帶新王妃的嫁妝全部搬走了八成以上,留下的估計隻夠安太妃母女的正常生活,另外就是屬於慕容簡的私產了,但那是葉氏和慕容浣母女的。
四個姑娘坐了一輛馬車,玉衡親自駕車,唐墨則是騎著那匹被他打服了的烏雅馬跑來跑去,橫豎隻要他不掉隊迷路,楚畫梁也不管他。順便一句。那匹烏雅馬被唐墨取了個名字,叫白菜。
楚畫梁聽到後笑了半,於是她那匹紅馬終於有了名字,叫翡翠。不過翡翠自己好像還挺喜歡,因為年紀,加上這是豫王妃的坐騎,也沒人騎它,除了楚畫梁偶爾騎馬放放風,就是自個兒跟著馬車跑。
馬車裏,金盞早就給楚畫梁補齊了雁門的知識,包括北疆軍的大致情況,也許慕容箏自己知道的都未必更詳細。
一路聽著的搖光看金盞的目光越來越驚奇,不過終究什麽都沒。
楚畫梁表示滿意,既然搖光和玉衡要跟著她,那就要做到以她為先,至少在她沒有明確表示出要對慕容箏不利之前,決不能未經允許把她這邊的事透露給任何人,否則她寧願把人還給慕容箏。
要算時間,幽泉山莊的商隊也就比他們晚幾出發,隻不過商隊又大批貨物,速度更慢,但最晚半個月後,謝玉棠也能到雁門了。北疆可是門的地盤,楚畫梁隻希望在她想出辦法讓他倆冰釋前嫌之前,千萬別互相暴露。
“我們要住哪裏?”楚畫梁趴在窗口問道。
“雁門城中有豫王府別院,沒有戰事的時候,父王和兄長都住在那裏,我們也在別院安置。”慕容箏道。
“別院中有人嗎?”楚畫梁心念一動。
先不慕容簡,慕容春秋鎮守雁門三十年,因為是戍邊重將,家眷必須留在京城,這三十年慕容春秋總不能一個人過吧?
果然,慕容箏答道:“好像是有個侍妾,不過沒上族譜,也沒子女。”
楚畫梁了然,隻有正妃和側妃才有資格上族譜,有朝廷冊封,一個沒正式名分的妾,也沒子女,以慕容箏的身份就能打發了,也沒得讓人繼續守一輩子活寡了。
“雁門很熱鬧的,等安頓好了,帶你四處逛逛。”慕容箏又道。
“王爺,我們好像不是來度假的吧?”楚畫梁翻了個白眼。
“急什麽。”慕容箏一聲嗤笑,“咱們五皇子殿下正雄心勃勃想要創出一番功業呢,不讓他碰幾個釘子就去,估計還嫌棄我們多事,是來分他功勞的。”
“北疆軍一向隻問能力不問出身。”旁邊的風少湮插了一句,意思是,皇帝以為派個皇子就能讓全軍聽命,根本不可能!
話回來,正是因為隻問能力,所以慕容春秋一死,各部才誰也不服誰,到底,大家同袍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大夥兒都半斤八兩,除了慕容春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讓所有人都服氣的人來當主帥了。
話間,雁門高大的南城門已近在眼前。
風少湮的隊伍本就是雁門守軍,送上文書便可通過,慕容箏則是出示了兵部簽發的調令——就算要請出聖旨,也不是在城門口對著幾個城門衛。
城門尉一邊放人進城,一邊飛速前去通報如今雁門名義上的最高統帥風傳鳴。
“那邊就是豫王府了。”慕容箏指道。
“王爺來過雁門?”風少湮好奇道。
“沒有。”慕容箏眼睛都不眨一下,隨口道,“父王書房裏有雁門郡的地圖。”
“王爺果然是慕容家後人啊。”風少湮驚訝中帶著欣喜。
要知道,地圖是地圖,在一個從沒來過的地方,能瞬間把地圖和實地對應起來也是一種賦了,而閱讀地圖和地形的能力,正式成為名將必備的素質。
“好。”慕容箏毫不臉紅地收下了誇讚。
連一邊的破軍和貪狼都很無語地看了他好幾眼。
慕容箏是沒來過雁門,但緋花妖刀卻來過太多次了好嗎?這還能認不出來?
“王爺,屬下要返回軍營交令,就在這邊分別了。”風少湮拱了拱手。
“好,過後本王再以私人身份請你過府。”慕容箏點頭。
“應該是屬下為王爺接風才是。”風少湮道。
長街口,隊伍分成兩支,一東一西而去。
“走吧,我們回家!”慕容箏吐氣。
豫王府別院中,早就得到了消息,急急忙忙大開了府門,迎接豫王和王妃。
這座別院雖然沒有京城的王服大,但裝下幾百人也是綽綽有餘,慕容箏吩咐貪狼去安置侍衛,重新布置防衛,又讓破軍帶著暗衛親自去卸下馬車上的箱籠,整理出一間庫房來存放。
“我們住這邊。”慕容箏牽著楚畫梁的手,很熟悉地往裏走。
他們沒去動慕容春秋住過的主院和慕容簡的西側院,選了一處最靠近前廳的院子居住,金盞自然帶著玉台和搖光去打理楚畫梁的私密之物。
唐墨閑著無聊,見狀跟了上去,他力氣大,一手一個箱子穩穩當當地托著,倒是剩了姑娘們不少事,而內院的防衛自然是玉衡負責。
“這裏。”楚畫梁指指廳堂正梁,笑眯眯地道,“陛下賜的那幅字,掛起來。”
“是。”金盞點頭。
慕容箏會心地一笑,這可是禦筆,哪怕不管內容,就是帶把刀進來,也是大不敬,最適合當虎皮大旗扯了。
很快的,一片忙忙碌碌中,一個五十左右管家模樣的男子匆匆走進來,拜倒在地,“老奴別院總管崔元,參見王爺、王妃。”
“起來吧。”慕容箏溫和地扶了他一把。
“謝王爺。老奴、老奴實在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崔元用衣袖抹了抹眼淚,哽咽道,“這座王府居然還能迎來主人,真是太好啦!”
“崔叔在這兒很多年了吧?”慕容箏道。
“唉,老王爺初來雁門的時候,老奴的爹就做了這座別院的總管,那時候還不是豫王府,是豫侯。”崔元感慨道,“一轉眼,老奴接任總管也十三年啦。”
“王府中還有多少人?”慕容箏問道。
“各處的下人基本還是全的,不過……”崔元想了想才道,“因為王府之前一直沒有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所以沒什麽內院伺候的丫頭,廚房上若要做京城的精致菜式,怕也要重新請廚子……”
慕容箏皺了皺眉,還沒答話,楚畫梁已經接口道:“本非這邊要金盞幾個貼身就夠了,總管提幾個擅長女紅雜活的丫頭上來就行,廚子就更不用了,一切按老王爺在的時候照舊就行,其他賬目名冊,明全部送到本非這裏來,有問題嗎?”
“沒有,王妃英明!”崔元愣了愣才道。
原本以為京城的名門閨秀突然來到雁門這邊關之地,不適應是難免的,多半還要挑三揀四發一通脾氣,卻沒想到這位新王妃不但不挑剔,作風反而比王爺還雷厲風行?
“那就照王妃吩咐的做,以後王妃的話就是本王的話,明白?”慕容箏點頭。
“老奴明白。”崔元趕緊道。
“一路辛苦,楚楚要不要先去休息一會兒?”慕容箏問道。
“也好。”被他一,楚畫梁也感覺到了一陣腰酸背痛。
古代可沒有平坦寬敞的水泥公路,也沒有橡膠輪胎減震,一路的黃泥官道,就算車輪都用厚布包裹了,還是顛得人骨架子都要散了,楚畫梁第一次後悔,早知道要穿越,當初一定要好好學化學啊!就算不搞什麽科技發展,至少水泥、玻璃、橡膠之類的民生用品也可以發展一下的。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黑火藥的配方了,畢竟她也是混黑的,沒少玩炸藥。
“王妃,還有一事。”崔元趕緊道。
“嗯?”楚畫梁一挑眉。
“就是後院那位高夫人……”崔元有些為難地道。
“父王的侍妾?”慕容箏自然地接過來,“給一份嫁妝送回家去吧,讓她找個老實人好好過日子。”
“王爺,當年高夫人全家都被北狄兵殺害了,隻剩下她和一個三歲的侄女被王爺救回來,後來就留在府裏做了王爺的妾……”崔元苦笑。
“無處可去啊……”慕容箏皺眉,隨即又道,“問問她,如果願意離開,那就多給些銀錢,若是不願,就留著吧,王府也不差多一張嘴吃飯。”
“王爺,高夫人的事好辦,可當年那個三歲的女孩,今年已經及笄了。”崔元道。
“真麻煩。”慕容箏聳了聳肩,轉頭去看楚畫梁。
處理一個父親留下的女人也罷了,但一個附帶的姑娘,名義上算是客居王府的,也隻能由王妃才能處置了。
“罷了,讓他們來見本妃。”楚畫梁想了想,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
“是。”崔元應了一聲,微一遲疑,又道,“王妃,王爺在時,曾經許了高姐給世子做妾。”
“已經成了?”楚畫梁挑眉。
“不不,隻是口頭約定戰後納妾,然而……”崔元著,又是一聲悲歎。
楚畫梁也明白了,這一戰,豫王父子都沒有回來,於是高姐在王府的地位就尷尬了,難怪崔元欲言又止。
“本妃知道了,請她們過來吧,本妃親自問她們。”楚畫梁揉了揉額頭。
“明再見不遲,你累了。”慕容箏不滿。
“明有明的事,王爺也別偷懶,去做你該做的事。”楚畫梁瞪了他一眼。
“……”慕容箏淚奔,王妃比他還有幹勁怎麽辦!
崔元看著自家王爺一步三回頭地出去,欣慰地摸了摸胡子。
吾皇英明,指的婚事真好,有這樣的賢內助,王爺一定能光複慕容家的榮耀,老王爺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隔了一會兒,外麵的丫頭就來報,高氏求見。
“崔叔,你去忙吧。”楚畫梁笑著坐下。
“是,老奴告退。”崔元行了一禮,慢慢退下,正好與兩個女子錯身而過。
“妾身見過王妃。”前頭的女子年約三十,一身素白衣裳,脂粉不施,正是女人最盛放的年紀,又被孝服襯出清純的氣質來。
“女高書華見過王妃。”後麵的少女緊跟著道。
楚畫梁沒話,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
不知不覺間,整個廳堂一片安靜。
除了金盞還指揮著下人在整理東西,玉台和搖光靜靜地站在楚畫梁椅子後麵,臉上露出明顯的惱色。
“王妃?”高氏有些不安地叫了一聲。
“本妃好歹敬高夫人服侍父王十幾年,也算有功,不過高姐……”楚畫梁一聲冷笑,“本妃不但是豫王妃,還是陛下親封的幽蘭郡主,高姐是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居然覺得自己不需要對本妃行大禮?”
“女高書華見過王妃。”高書華一愣,倒也反應很快,直接跪了下去。
楚畫梁居高臨下看著她,手指微微敲擊著椅子的扶手思考。
正如她的,高氏雖然隻是個不上族譜的妾,但到底服侍了慕容春秋十幾年,她初來乍到,本也不想發作,何況高氏看著低眉順眼,也挑不出什麽錯處來。然而,高氏這個侄女就不一樣了,明明穿著一身素淡的青衣,看起來樸素,但仔細看,腰帶編成了鏤空梅花的式樣,袖口用同色的絲線繡著暗紋,頭上的銀釵也以珍珠點綴,細節處處處可見心思靈巧。
要是這高書華幹脆就穿著一身華服來,楚畫梁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這是客居的姑娘,沒義務為王府戴孝,可既然身著素服,有守孝的敬意,又挖空心思注重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
“罷了,起來吧。”許久,就在高氏額頭已經冒出汗水的時候,楚畫梁終於開口。
“謝王妃。”高書華站起來,整個人晃了晃,一幅柔弱得我見猶憐的模樣。
“高姐這身,是為世子守孝嗎?”楚畫梁道。
高書華聞言,臉色猛地一變。
這豫王妃問的話實在太刁鑽了,這讓人怎麽回答?回答不是,那她就是親口斷了和王府的婚姻之約,可回答是——她很懷疑,這位王妃是不是就要順水推舟把婚事落實,讓她作為望門寡,當真為世子去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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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開始大殺四方,先從倒黴的北狄和五皇子開始吧~